电话和短信之类倒是没有少,越驰不似现在的手机党喜欢玩手机,除非联系人他才用。但是为了时小慢,他还装了个微信,指望跟时小慢多说说话。
只是时小慢也实在不是个话多的人,越驰也不知该说什么,这微信装了还不如不装。
倒是思霂来过几趟,还跑到三十六楼去看时小慢,有一回她不满足于仅仅是看。她见时小慢出来打印东西,自己赶紧到三十五楼,装做不认路,跟时小慢说了几句话。
越驰不知道,她说完后回到越驰办公室一阵笑,反倒更喜欢时小慢。
之后越驰就不许思霂再来公司了,凭什么她能当面看啊?
思霂是真的觉得时小慢可爱,越驰不让她看,她这阵子正好刚跟家人斗完法,有些闲,也是抱着帮越驰的心态,她还去幼儿园打算偶遇时小慢。只是时小慢并没有时间去接送女儿,几乎都是越家的人去接送。
既看不到时小慢,思霂去了几次也就懒得去了。
谁能料到,她最后一次去的时候,还撞上了一件挺大的事。
这事要先从时小慢说起。
时小慢是如何的人,不必多说。思霂也好,越驰也好,已尽量为他考虑,是真心为他好,但他的自卑也都是真的。并且他的小心翼翼与胡思乱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被送出越家这件事,已经震得他没法好好考虑。
随后几天,越驰也没有与他见面,不过打打电话而已,他越发肯定越驰应该真不喜欢他。他甚至害怕,也许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这每天一通的电话也没了。他觉得自己很快又要回老家了,就跟上次一样,突然就被送到了火车站。
也是这几天里,时乐乐又摔了一跤。这回直接晕了过去,学校立即给他打了电话。
依然没有越家人知道,他匆匆赶过去,这才知道不止是这次,包括上次,都不是无故摔倒。时乐乐是被另一个男同学欺负了!
时乐乐是后来c-h-a班上学的,这个幼儿园算得上是贵族幼儿园,里面非富即贵。
时乐乐是个单纯的小孩子,也不觉得自己的爸爸丢人,其他小朋友问他爸爸妈妈做什么,她实话实说。其他的孩子,总有几个看不上她的。小姑娘长得漂亮,比先前班里最好看的一个还漂亮,自然就被抱团欺负了。
小孩子的世界,是比大人的简单。但就是因为简单,不管是瞧不起,还是嫌弃,都变得更为直接与纯粹。做起坏事来,小孩子也更为大胆。
时乐乐x_ing子倔,可能是一直面对爸爸被人欺负,她看起来胆子小,实际半点不许人欺负。
但她就是个小女孩,如何敌得过那么多人?
第一次摔倒那次,时小慢不知实情,学校不想得罪那些家长,也瞒住了时小慢。学校老师还吓唬时乐乐,不许她告诉家长。时乐乐自己心里其实隐隐有数,但她怕时小慢伤心,也敏感地知道他们父女俩的处境,并不是因为老师的吓唬,她自己就决定不告诉爸爸。
可这第二次,人直接晕过去,实在是瞒不过去了。当时给时乐乐办入学手续的人是老刘,他们又不知道老刘背后是谁。时小慢赶到学校后,校方为了其他孩子的家庭背景,还指望他忍气吞声。
时小慢心中特别气,气得喘气都有点粗。
但他真的不知道除了忍还能干什么,遇事逃避是他习惯的风格,他也向来是被逼到绝境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从前他也想着反抗的,结果如何?
他甚至不想留时乐乐在这里上学,他觉得自己来上海就是错误的,他自己都有些想带女儿回老家。但是眼下,万事都敌不过时乐乐的身体,时小慢顾不得跟那些人多说,也暂且抛开这些胡乱想法,先送女儿去医院。
到医院,又遇到了周松煦。周松煦的父亲体内长了肿瘤,上回越驰也在医院碰到他的那次,正是刚发病的时候,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因心中担忧,自然也就对越驰还抱有希望。后来确定肿瘤是良x_ing的,做了手术,这些日子在恢复,周松煦的情绪自然也就恢复了。
时乐乐看病的地方,离周松煦他父亲医生的办公室很近,自然又遇上了。
小姑娘就是受了刺激,刚做完手术才几个月,这才气晕了过去,倒也没有大碍,检查完身体,躺在病床上挂水。
周松煦这才知道这是他的女儿,周松煦心中有些讶异,原来不想问的,可是实在好奇,还是道:“怕是有些冒昧,但是越先生知道你有个女儿吗……”
时小慢坐在床边,浑身都是一个字——丧,他只觉得自己没用到了极限,到哪里都照顾不好女儿。听到周松煦的问题,他来不及回神,下意识地点头:“知道。”
“哦……”周松煦又细看时小慢几眼,感慨道,“他一定很喜欢你吧。”连有个女儿的事,都能接受,周松煦有些羡慕,“你应该能陪他挺久。”
时小慢回头看了眼周松煦,看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优秀一大截的人,埋在心中很久的问题不由也问出口:“他有过很多……”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些人。
周松煦听懂了,点点头:“很多。”周松煦叹气,“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天,真的不是图钱,我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也不至于少我吃喝。他也送过我礼物,我都没要,只有一样,我接受了,你猜是什么?”
时小慢看他,摇头。
“我是学世界史的,我有一位很喜欢的老师。等我考研的那年,他退休了,我没能考成他的研究生。特别失望,他知道后,请那位老师给我上了一节课,老师还送了我亲笔写了寄语的书。”周松煦说着,眼睛又亮了起来,“他真的太好了。那位老师特别难请,如今连讲座都不出来开了。”
周松煦眼睛亮了,时小慢的世界却更灰暗了。
“只可惜……唉。”周松煦的眼睛亮完,也叹气了气。
时小慢小声问他:“他以前的……那些,都是什么样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敢打听他的事,他会生气。但是偶尔听他身边的助理说过,都跟我挺像的……他似乎就喜欢这种吧,所以他可以不停换,反正人总有很多。”周松煦苦笑。
时小慢却连苦笑的劲都没了,他不仅不像周松煦,甚至远远不如他们。
况且他更加不是为了钱而留在越驰身边,他只是,他只是——
他是为了什么?
时小慢自己都迷茫了。
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越驰,似乎越驰离他太远了,他似乎不配喜欢越驰。
周松煦好歹跟越驰的助理打过交道,他呢?他也想问周松煦是不是也住过越驰家中,但是话到嘴边,他不敢问了。他觉得他很快就要离开上海,何必还要问这些,何必让自己更难过。
熟识的护士出来叫时小慢,时小慢对周松煦说了声“不好意思”,先进去了。
周松煦叫住他:“有空要联系啊。”
“……好。”
周松煦恋恋地看着时小慢。周松煦是那种清楚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当时跟越驰在一起,他就知道不过是短暂一阵。他对时小慢是有羡慕的,其他倒也还好,总归还算善意。毕竟没有时小慢,也有其他人,他还不是代替了另外一个人?
周松煦是想通过时小慢,再多知道些越驰的消息。
从医院回去后,时小慢断断续续地跟周松煦联系着。周松煦说了不少之前的事,周松煦也说得很坦荡,还问他跟越驰睡了没。时小慢没敢回,周松煦倒是大方道他没跟越驰睡过,他说越驰可能就是比较喜欢他的专业,喜欢听他说话。
周松煦的话语中满是可惜。
周松煦又问他是不是住在某某房子里,时小慢说不是,但是由这话就知道,以前也有很多人住在越驰安排的房子里。
周松煦还问他喜欢不喜欢越驰,时小慢没说话,时小慢的嘴又笨拙。周松煦以为他不喜欢,还劝他,如果不喜欢那就听话,越驰出手大方,拿些钱,将来分开了也不算空落落。
时小慢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样子的处世之道,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已被颠覆。
他不要越驰的东西,他欠的钱也都会还清的。
他甚至害怕越驰也是这样看他,以为他是为了钱,毕竟他的确用了越驰很多钱,他们父女俩得他照顾太多。
后来的几天,越驰依然没与他见过面。时小慢自己已经在偷偷收拾行李,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在这里,他想带时乐乐回家。他也不希望越驰误会他,与其将来被赶走,他自己走。
他最怕被误会。
越驰也是这辈子唯一这样帮过他的人,是他的恩人。他不能这样被恩人误会。
就在他偷偷收拾好行李,准备带着女儿走的前一日,幼儿园里又出了事。
时乐乐再度跟同学起了冲突,脸上还被伤到了。上次之后,时小慢那样逃避,其他小朋友见时乐乐没有家长撑腰,更是变本加厉。时乐乐忍无再忍,跟几个小孩子打了起来。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打得过其他几个?尤其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