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粟坐在书房,开着电脑,带着耳机,一边翻书,一边写东西。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置于某页,在台灯下干干净净,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电脑上的音频自动停止,他又播放了一遍,十五分钟后才取下耳机,结束了手上的事。
手机右上角的提示灯在跳动,一点绿节奏分明,像是没引起主人注意便永不停歇似的。
方海粟先去餐厅喝了杯水,才回来看手机。上面仍然是自动跳出来但有所延迟的微信消息。
是江遇之八点半发过来的,一句“粟粟”后面接了一大段文字:“民以食为天,柴米酱醋盐,一日三餐谁都不能离。众口也能调 ,靠的是招招鲜……满汉全席不过是小菜一碟……豪情走天涯,走天涯。”
方海粟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直觉这是一首简单顺畅的歌词,敲了一个“?”过去求证。
“是《神厨小福贵》的片头曲。小时候的动画片,看过吗?”江遇之的回复一向很快,不禁让方海粟怀疑人家天天没事做就守着微信了。
方海粟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回忆了片刻,道:“没看过,但小学时好像听同学聊起过。”
接着,江遇之便发了语音过来,竟是把那段文字唱了出来。
方海粟微微惊讶,而后越听越想笑。因为这首歌大概是有刻意的咬字或着唱腔,江遇之模仿得……怎么说?嗯,有点萌,不,是很萌。
他听完,发了三个字过去:“可以的。”
江遇之捡起刚被拂到地上的文件,笑着打字:“好多年了,没想到还记得怎么唱。这首词写得蛮好,你觉得呢?”
方海粟又放了一遍语音,再去看词。在第一印象就不错的基础上,觉得更加顺眼。
“啊,挺好。不过你发这个给我干嘛?”方海粟疑惑。
江遇之:“就是觉得我妈说得很对,饮食美妙又神奇。然后就翻出这首词,分享给你看一下。”
方海粟还没来得及回复,江遇之又发了条语音过来:“粟粟,我明天要出差啦。民以食为天,你可好好吃饭。”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方海粟想。他写道:“这才是你想说的吧?”
江遇之回复:“被你发现了。”
方海粟觉得好笑:“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我好好吃饭,我也是个成年人了好吗。”
江遇之眼一眯:“还有谁跟你说过?”
“蒋斌。”
“哦,那小子。”
方海粟内心翻了个白眼:“你们很熟?”
江遇之冷哼两声,写道:“单方面神交已久。”
“要我提醒你,你是昨天才知道他的吗?”方海粟回道。
江遇之编:“山人自有一套算时间的法则。”
方海粟不想跟着他的怪思维跑:“十点半了,我要去洗澡了。”
江遇之忙打字:“粟粟你是不是不看朋友圈的啊?”
方海粟如实回他:“不怎么看。”
江遇之试图劝他:“现在很多人都开始用微信了,无论是公司老总还是外国友人。你平时做口译不都要和他们打交道吗,不关注?我明儿不是出差嘛,对方公司那经理有什么爱好,我们公司一妹子调查的时候翻遍了人家朋友圈。你知道其中有一项多搞笑吗?给我的资料上写了——无病呻吟。就是那经理总在朋友圈发一些没什么内涵的小诗,酸倒牙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海粟一直看着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猜他会有一大段话要说,果不其然。他看完后,破天荒地觉得有点儿道理,调侃道:“您的生活真精彩。”
江遇之顿了片刻,回复:“您说什么都对……我只是想说,花时间看下朋友圈并没有什么不好。”
方海粟默默去朋友圈晃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太值得关注的事情,倒是看到江遇之的头像,习惯x_ing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退出来,回到聊天页面:“你是狗吗?还求抚摸。”
“滴——系统提示:江遇之不接受这样的语言攻击。”
“……”
“滴——系统提示:江遇之不接受这样的语言攻击。”
“?”
“滴——系统提示:江遇之不接受这样的语言攻击。”
方海粟纳闷:“这是自动回复?”
“滴——系统提示:江遇之不接受这样的语言攻击。”
“我洗澡去了。”
“粟粟……”
“说人话。”方海粟拿着手机去阳台收衣服。
江遇之:“再给你一个人生建议,刷朋友圈的时候可以尝试点赞评论,有助于保持人际关系呢。”
方海粟无语了,在他那条状态下面点了个赞。
江遇之收到提示,笑意直达眼底:“恭喜玩家粟粟迈出了成功第一步。去洗澡吧,早点睡觉,晚安。”
“晚安……”成功第一步,难道不是雀氏纸尿裤?
方海粟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无声地笑了起来。
17和平三
今天又被江遇之念叨了,方海粟无奈,把没做完的工作带回了家,准备自己煮一餐晚饭。蒋斌留下一冰箱食物,倒也方便。
他打开冷藏柜门,伸手在最顶层拨动,突然想起什么,心重重跳了一下——两天之前,江遇之翻过冰箱。
方海粟一动未动,十几秒内都处在一种秘密要被发现的慌张之中。他僵硬地去看最顶层,几个塑料袋挡着,几乎是看不到后面放了些什么。而且那天吃的菜,并不是放在这层的。再说,以江遇之的x_ing格,要是看见了肯定就直接问了,不存在只字未提的情况。这么一想,他冷静下来,心跳也随之减缓了速度。
与现在的回避躲藏不同,十八九岁的感情是宣之于口、毫无保留的。
郝云拿着一叠纸进寝室,打了个冷颤,埋怨了一句:“这天气,冷到刺骨,痛到凌迟,宿舍还没空调,是要逼我抖三抖啊。”
王礼仁的床位在里面,人正在桌前看书,见他进来了,往后一仰:“图书馆没座位了?”
郝云拉下羽绒服的帽子,“嗯”了一声,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去跑冤枉路。”
王礼仁道:“人一般把资料直接放原位置就去吃午饭了,下午接着用,位子肯定少。”
“还以为能捡个漏。”郝云道。
下半年学校的期末考试都集中在一月份,暖和的图书馆自然而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郝云这是未占先机,中途起兵,结果兵败而返。
图书馆五楼的自习室。
江遇之双手c-h-a在兜里,低头看桌上的课本。课本似乎不太听话,就不愿老老实实待着不动,他便只能不情愿地伸出一根手指按着。即使有空调,也不能消去他面对英语的不乐意。
方海粟欣赏了一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给他:“好好看,记我划的重点。”
江遇之转头看他,与他视线相对片刻,最终败下阵来。右手拿出来按着书,左手塞进了他上衣的兜里。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连座,后面有靠背挡着,前面的人也看不见,方海粟便随他去了。
这一片地方安安静静,入耳多是翻书写字的声音,偶尔会有人转脱手上的笔,抬头悄悄看周围一眼,也不敢再转。
江遇之看了十几页内容,又觉得无聊了。他往后靠,抬眼看周边的人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儿,把左手抽出来捏方海粟的耳垂。
被突然袭击,方海粟一惊,转过头,做了个无声的口型:“你干嘛?”
江遇之又捏了一下,顺带着摩挲了一小会儿,拿笔在之前那张纸上写道:“看累了,捏你一下长精神。”
方海粟失笑,又在纸上回复:“看了多少了?”
江遇之写好,把纸推过去:“十八页。”
方海粟:“刚捏了两下,接下来可以看三十六页了。”
江遇之:“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方海粟笑着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江遇之重新把手塞他兜里,也认认真真地与裹脚布一般又长又臭的课文搏斗。
方海粟效率很高,四点多就结束了课本的复习,挂了耳机,一边听广播一边看江遇之。
江遇之的侧脸轮廓分明,很耐看。他微微低头,眉骨深邃,眼往下看,眼尾平白多了两分细长感,鼻梁高挺,嘴唇偏薄,各自之间像量着距离和弧度长的似的,挑不出一丝差错。
察觉到方海粟的视线,江遇之转头对他一眨左眼,逗得他一笑之后,重新投入复习当中去。
两人六点半才离开图书馆,准备去吃饭。
冬天日短,此刻天色已经昏暗,路灯还没开,学生脚步匆匆。
他们俩决定抄近路,走上了图书馆后面的那片小山。满山老树环绕,由于有整个图书馆的灯光透进来,还没有黑到不见五指的程度。
两人并肩而行,江遇之拉了方海粟的手,一同塞进了自己兜里。方海粟不时挠两下他的手心,他又不甘示弱地挠回去,来来回回,权当有趣,爱意从指尖流窜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