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他的下半张脸,像极了纪微澜。
或者应该说是纪微澜像极了林新理。
有个念头隐隐浮上纪微澜的心头。如果猜测一旦成立,过往那些细思极恐的细节就有了说通的余地。
这时,有服务生来到他前面去清扫地上的碎玻璃。纪微澜恍惚地往左边移了几步,意料之内的对上了林闻的视线。
林闻面色虽差却没有太过惊讶的样子,仿佛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他主动走上前,拿了杯香槟小口饮酌。
“我也没想到三叔会做出这种抉择。”他话音苦涩,带着淡淡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纪微澜。
“原来喜欢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似乎在逼迫纪微澜接受这难堪的事实。可林致对他说过,不要相信耳朵。
纪微澜没理林闻,抬脚就想走开。
林闻紧跟着他:“他们两现在要去后台了。去吗?”
纪微澜停住了脚步。林闻的话像给他提供了一个理由,去打开那个早该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既然不要听,那么就用眼睛去看。
林闻说:“你想一直骗自己的话,就当今天的一切你都没有看见过。”
如果纪微澜今天没有来这儿,他会永远活在林致给他编织的囚笼里。
但他已经窥见了墓x_u_e的一角,说什么也要挖下去。管他底下藏着的是宝藏,还是万丈深渊。
纪微澜迅速跟上林致的脚步。
他们两人走到了一道空旷的走廊上。而纪微澜和林闻与其只有一个转角之隔。
纪微澜当林闻是空气,毫不在意这人可能是为了见证他的难堪和无助才故意跟上来的。
林新理先开口道:“林致你是不是神经病?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直接在现场宣布?”
林致语气平静:“找你商量有用吗?你会怎么做?是把我臭骂一顿誓死不从,还是当我在开玩笑?”
林新理沉默不语。
“接受吧。我说过只要这件事了结,我以后再不会纠缠你了。”
林致显得疲惫不堪,他捏了捏眉心,似乎不想再和对方争论下去。
林新理却陡然放平了语调:“你不用这样做的。我没有逼你……你干嘛要做这种事情?”
“我欠你的。”林致打断了他,“我说过的,我欠你的都会一一还上。”
“包括林氏吗?”林新理的眼睛透过镜片看着他,走廊的灯光极亮,一时间林致无法分辨他真正的情绪。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很久之前,林致就思考过了。
他没有犹豫:“包括。现在林氏发展已经很稳定了,以前爸爸那个时代的老古董基本已经都退居二线了。你接手后不用花多少心力。”
他有条有理的给林新理分析着,似乎早就做出了考虑。
林新理听后没有一点兴奋,而是低垂着眼眸,嘴里重复着:“我没有逼你,你不用这样的。”
林新理突然抬起头,拼命想从林致面无表情的脸上寻到一丝破绽。
林致目光柔和:“你没有逼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他走近了几步,轻轻抚过林新理紧紧拧着的眉头。
这个动作好像他肖想过成百上千次,现在真的做了,只觉得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曾触碰到的温暖早已消逝不见,只能感受到浸透指间的冷意。
林致幡然醒悟,原来那些属于过去的回忆就该停在从前。
我的开始就是我的结束,我的结束就是我的开始。
有些烂在肚子里的话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林致平缓地说道:“我从没想过你会因为家产的事情跟我耿耿于怀这么久。我只是觉得由我去背负林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会活得更轻松。”
“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是追随者的位置。只是你周围的人太多了,可能让你忽略了我的存在。”
林致如释重负地说:“现在你可以继续向上走了。所有人都不会成为你的障碍,我也能放心。”
他这一番表白太过真挚,包含了太多超乎寻常的感情。
林新理下意识问道:“林致你对我……”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纪微澜心跳急促,手紧紧抠着墙面,等待命运对他最后的宣判。
他看见林致点了点头。
终于,这一刀落了下来。
第28章
纪微澜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经年无数画面闪回出现,好的坏的,细细琢磨一遍,都溢出莲心的苦味。
他不敢多想,只想快速逃离这里。等冷静下来,再好好考虑以后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什么是以后呢?他和林致还会有以后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回到了正厅,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酒会的现场,名人们三五成群的交谈着。
甄臻发现了纪微澜,拦住了他的去路。
“跟我来,给你介绍几个老板。”
还没等拒绝,甄臻就拖着他去了人堆里。纪微澜捧着红酒,挤出勉强的笑容。
甄臻带着他混脸熟,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但纪微澜的心思全被填满了刚刚的一幕。
甄臻看出了他的异样,找了个借口走开后,悄悄问他:“你怎么回事?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事,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了……”
他的脸色差得吓人,甄臻也不好难为他,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赶紧回去吧。”
纪微澜魂不守舍地朝门外走去。身后隐约是林致在喊他的名字。纪微澜装没听见,穿过重重人群,来到了大门外。
那里正好停了送他过来的公司商务车。纪微澜坐了上去:“到诚南别墅,谢谢。”
他话说出去后,车却没有立马启动。
纪微澜回了神,疑惑地看着前排司机。
司机不是他们公司的人,而且副驾驶还多出个y-in沉的男人。那个男人转过头,眼神像个亡命之徒。
他慢条斯理地说:“是ZAK啊,跟几年前比好像更好看了。”
纪微澜心跳飞快,赶紧去去拉车门,但门已经锁死。
下一步他想要出声,却被身后坐着的男人用块白布捂住了嘴巴。半分钟后,刺鼻的气味让他昏了过去。
纪微澜醒来的时候,人被绑在了木椅上。他环顾四周,大概是个郊区附近废旧的工厂,头顶有一盏车间照明灯发成微弱的光,纪微澜借着光线,看清他面前的人。
一共有四个男人。司机,说话的男人,还有两个应该是在车上坐在后排,下手捂住他口鼻的人。
纪微澜试图动动手上的绳结,粗粝的麻绳重重摩擦着他的手腕,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块肯定磨出了红痕。
领头的正是车上说话的那个。他认识纪微澜,而且似乎早有准备。否则也不会像守株待兔,坐在车里等着他,并报出了ZAK的名字。
男人察觉到这里的动静,走过来开口道:“只要林致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放了你。”
他的脸上写满了烦躁和不安:“谁也不想搞出人命。你乖乖配合,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纪微澜没回应,而是仔细地瞧着男人的脸,在记忆库里寻找了半天,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他。
“你是谁?”纪微澜问道。
男人没有理,而是对其他人比了个手势。接着,纪微澜的嘴被封上了贴条。
他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响了不过三声,那头传来了林致的声音。
“是谁?”林致焦急地问,在没得到回应后,他试探道:“谢绪东?”
男人冷笑了声:“猜的很准啊。”
在得到预料之内的答案后,林致反而冷静了些。
“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是哪种人。”
“就是因为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却不肯帮我。林致你自己数数,我求了多少遍?”谢绪东有些激动地咆哮着。
林致说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当面跟你说,我们这次好好谈谈。”
“不用当面谈。”谢绪东说,“500万现金和真理娱乐公司10%的股份。你掂量着,ZAK到底值不值这些。”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纪微澜挣扎着想摆脱嘴上的封条。身边的人得到指示后,给他撕了下来。
“林致不会答应的。”纪微澜喘着气,“他决定的事情很少会更改。我也只不过是他包养的情人,你绑架我有什么用。”
谢绪东说:“是吗?可是据我所知,没有哪一个情人能陪在林致身边这么多年。”
纪微澜深呼吸了几次,指甲都扣进了手掌心。接下来要说的话,像万箭穿心,伤敌八百,却自损一千。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今天真理发布会的事情?林致把公司给了他二哥。所以你要不到公司的股份,除非,你绑架的是林新理。而我,只不过是彻彻底底的替罪羊。”
不管是谢绪东,还是林致,都把他当作了那个人。纪微澜一直堂堂正正地努力活着,却被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