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一照,浮云自开。
再没有东西能抵挡住这炫目的光芒,再没有比太阳更合适的事物来唤醒新一天的到来,而再好的照片也无法媲美用眼睛所看见的山川万景。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能偶尔听见的也是惊叹和赞美。
在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远方时,林致的眼神却不自觉移到了纪微澜的身上。
林致曾想过,这里的日出会有多美,当海面染到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时,会折s_h_è 出多么美妙的光芒。
可他这一刻觉得,最美的是那一缕缕光束,透过海面,透过云层,拂在纪微澜的脸上,将他的发尖、五官渡上一层浅浅的金。纪微澜没戴眼镜,他微眯着眼,眺望远方,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像蝴蝶在上面驻足又飞过。
太阳露出了全部的面貌,他驱散开雪山上经年不化缠绕的水汽,破开周身的云层和浓雾,晨曦的光不算明亮刺目,充满着勃勃生机。
这时,纪微澜注意到了林致的眼神。他甚至纵容林致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直至热气落在纪微澜的耳廓上,林致轻呼出的叹息像细密的亲吻缠绕住纪微澜,将他的耳尖熏的发红。
林致轻轻唤道:“澜澜。”
纪微澜等了会儿,迟迟没能等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林致少见的词穷了,他笑了笑,将那些请求、告白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千言万语都凝固在此时此刻,朝霞迎着白日,扫去愁云。他们簇拥今晨的第一缕阳光,如同获得一次新生。
纪微澜感觉到围绕他这一个多月来的疲惫、心酸、委屈,好像通通被灼热的光消灭了干净。
他像一名战士,经历完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长途迁徙后,看到了最后一场日出,最后一个秋天,遇见他生命中最后的过客。
第41章
时隔很久之后,那时候纪微澜已经回了国,天天被林致游说要他搬回诚南别墅,纪微澜一遍又一遍地拒绝,然后林致再不加厌烦的一次次提及。
在一次吃饭时,林致问他:“是因为什么让你动了想要原谅我、重新来过的念头?”
纪微澜说:“那次看日出吧。可能是强烈的紫外线把你留在我身体里的一部分病菌给抹杀了。”
他不动声色地说了个冷笑话。林致笑不出来,装出愠怒的样子,道:“我什么时候成病毒一样的存在了?”
这些日子,纪微澜好像回归了他16岁时候的模样——浑身是刺,得罪不得。虽然在林致看来,这叫恃宠而骄。
他斜睨了林致一眼,笃定地下结论:“我说是就是了。”
纪微澜挑眉、略显锐利的表情让林致一下子有了护犊情深的感触。小朋友现在和他在一块,颇有点当初挥起拳头,要跟林致打架的气势。
林致想:“谁让我乐意呢。”
千金难买我乐意。
可林致还是小声说了句:“我以为是在皇后镇蹦极的时候呢。”
纪微澜想到那次蹦极就要炸毛:“你还敢提啊?!”
那天看完日出,纪微澜直接靠在林致的肩上睡了过去。他一夜未眠,早上还有拍摄的任务,因此在车上也是补了一路的觉,直到车开回了住处,才悠悠醒来。
纪微澜下车前,林致问他:“你们今天去皇后镇吗?”
纪微澜有点迷糊,也没想问他要干嘛,直接回了:“恩。”
林致展开一个意料之内的笑容:“好巧,我也去。”
纪微澜“啧”了声,嘟囔着:“行吧,你就装吧。”搞不好是昨晚就想好的计划。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几个小时过后,等待他的并不是老年旅游团路线。
皇后镇也是他们工作室这次的拍摄地之一。林致早上送了他回去后,干脆就没走远,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休息了会,然后跟上他们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皇后镇。
到了目的地后,是一阵紧锣密鼓地紧张拍摄。这里是新西兰最负盛名的旅游胜地,人多,难取景。只见摄影师、模特、场务一个个跟赶场子似的,一个地方拍完后迅速前往下一个。
拍完后,纪微澜累得简直快直不起腰。林致适时的过来递给每人一杯咖啡,还顺带让纪微澜能倚靠着他休息。
在场其他人已经一致把林致归到了“同事家属”这一栏里。还有的八卦地问:“林先生是做什么的啊?”
林致笑得低调:“目前失业状态。”
纪微澜嘴里的一口咖啡差点吐了出来。林致给他拍背顺气,一副贤惠样。
大家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愣了好一会,总算有人站出来尴尬地化解道:“那小纪可得加油了哈哈。”
林致脉脉含情地看着纪微澜,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是啊,真是辛苦了。”
纪微澜趁着自己没气吐,把林致拉到一边,几欲抓狂道:“你别给我添乱了!”
林致一脸无辜:“我说的实话啊。”他弯下腰凑近了些,在纪微澜耳畔轻声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给养老么?”
纪微澜推开他,面无表情道:“不给。”
林致笑眯眯地看着纪微澜目不斜视的走回原处,帮着同事们搬器材。
他们收拾完毕后,商量接下来的去哪儿。
纪微澜环顾了下四周。这里有峡谷,有激流,有高山。做了攻略的同事提议道:“要不然来点刺激的?”
“比如说,蹦极和跳伞?”林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附和道。
纪微澜正要给他个白眼,让他闭嘴,岂料这一句引发了除了自己以外几乎所有人的支持。
“可以啊,毕竟来都来了,当然要体会下当地特色。”
“这里景色超木奉,从上俯瞰肯定特别带劲!”
“来!是蹦极还是跳伞?”
纪微澜在心底吐槽:中国国情之一——来都来了,真是害死人。
大家选好后,打算兵分两路。只剩纪微澜还在犹豫着,迟迟未做选择。
他面如土色,如壮士割腕般,最终还是颤巍巍地妥协:“蹦极吧。”
于是,林致带着他上车,驱车前往卡瓦拉大桥。
在途中,林致安慰道:“你还挺会选,毕竟蹦极时间要更短,像跳伞这种来个4、50秒在空中,会更吓人。”
纪微澜:“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开心的。”
车内的同事们紧张又期待的表情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林致有些不放心,边开车边留意纪微澜的情况。
没想到过了十几分钟,纪微澜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谁说我一定要蹦的?反正又不会有人把我踹下去。”
林致碰了下他的手臂,以示鼓励和安抚。前方有点堵塞,林致停了车,说道:“没关系,到时候真要跳,我陪着你一起下去。”
他还是没忍住造作的手,在纪微澜的头上狠狠地揉了下,语调轻松:“我现在待业,天天闲得跟公园里老头似的。你要去哪儿,我都和你一起。”
车开到了卡瓦拉大桥的蹦极处。
纪微澜不恐高,在看到只有43米的高度时,他居然有点放宽了心。
他来到交钱报名的地方,正要报单人蹦极时,林致拉住了他。
“双人蹦极吧。”林致说,这时他的面色倒是显得有些难看,“如果我说我其实有点恐高,你信不信?”
纪微澜盯着他看了许久,吐出两个字:“不信。”
林致苦笑了下。可他紧接着看到纪微澜从包里掏出了多一份的钱,伸出了两根手指。
“谢谢小纪请我蹦极。回头一定要换我请你吃饭。”林致又来劲了。
纪微澜板着脸问:“林致,你到底说真的还是又在骗我?”
他们来到了大桥上,前面还有2组在等候。
林致正要回答,纪微澜又说:“我愿意和你去看日出,在这里蹦极,都是因为我愿意罢了。”
他迎着风看向林致,眼圈有点红:“你就是仗着我心软,好欺负。我也会生气的,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该给你耍啊?”
林致心疼的不行,紧紧牵过他的手,哑声说道:“那下半辈子换你耍我吧。怎么样都行,打也好骂也罢,我都不还手。”
纪微澜向前迈了几步:“可是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
他右眼下方的小伤疤又刺痛到了林致的神经。
纪微澜满不在乎的声音混着风声,有些模糊,但林致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那次要痛得多,也吓人的多。”
林致的手下意识握的更紧了。
终于,轮到他们了。工作人员给他们两穿上装置,交待了下注意事项,林致仔细地听着。
他一把揽住纪微澜,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对方的手也放在了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上。
“澜澜,抓紧了。”林致说,他注视着下方的湖泊,神情是明显的紧张,“你不用管以后会怎么样。因为我这次抓住你了,就再也不会放手。”
林致带着纪微澜一跃而下。风刮过耳畔,脸都吹得疼。令人恐惧的重力加速度在挤压着心脏,逼着纪微澜情不自禁发出巨大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