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可谓脱胎换骨,盛气凌人,口出人言后尖牙利齿,妖尊本就不好争口舌之快,见小朗前后判若两“鸟”,偏偏身份间又有云泥之别,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瞠目结舌,不能出言。
少年却是不依不饶地继续冷笑:“司晨大人,为何不回答?”
妖尊深吸口气,口气也不由转了冷硬:“世子殿下,小妖卑贱,比不得殿下高贵,德义礼仁信之征。小妖惟恐久留有玷殿下宝地圣洁,恳请殿下恩允小妖告辞,救命之恩,待来日再报。”
说罢起身,向少年作一长揖,便要举步,孰料半步还未踏出,就被少年牢牢抓住了手臂,妖尊皱眉,刚要开口,硬生生被少年目中的异彩摄住,就听那少年笑道:“德义礼仁信的凤凰,你不是也有文武勇仁信的五德么?只不过你是妖不是仙,如今的你承受不住我的仙气,这护体仙印在你身上,只怕要静寂好久。”
这些话妖尊听得懵懵懂懂,但少年说起五德之时,倏尔浮于脸上的微笑温和若春风拂柳,竟至于令妖尊相信他并非出于嘲弄,而是真心实意。
他再次窘然,试图挣脱少年的钳制,不遂后有些迷惑道:“那护体仙印究竟是何物?这本是我自作主张附于身上的,是不是仍能再通过法术取将下来?”
少年闻言,神色微变,两臂一展,竟是将妖尊拢拨入怀,语带恼怒地问:“难道你想取下来?”
这不期然的狎昵之举令妖尊更是窘迫至两耳通红,脸颊生热,少年修长结实的身体自是与小灰毛球全然不同,难以油然而生喜怜之感,倒像是有人持了根轻羽挠心,妖尊说不出的不自在,偏偏少年气力不小,轻易挣不出来,若要奋力相抗,仿佛又在哪里蹊跷怪异,他一时无可奈何,只好由着少年,口中道:“听刚才那姑娘所言,这仙印似乎是殿下极为重要的东西,仙妖殊途,留在我身上并不合适。”
“仙妖殊途?”少年喃喃重复,冷冷一笑,断然道,“合适不合适,也唯有我能作主。既然我在那种痴傻雏态都选择了将仙印赠你,那定就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眼神一柔,脸上似也有了羞赧,倏尔又向妖尊意味深长地道:“反正你是别无选择,安心等待就是,我自会为你寻个妥善的法子。”
妖尊听得愈发莫名,待要开口问个清楚明白,却被匆匆步入的珍珠慌慌张张地打断,珍珠满脸惊色道:“世子不好了!九凰大长公主驾临!”
少年悚然,放开妖尊,怒道:“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你通风报信?”
珍珠忙不迭摇头辩解:“奴即便通报,又怎会先行告知大长公主?”
“速速出迎。”少年瞥一眼茫然不明所以的妖尊,忽又转了主意向珍珠道,“罢了,我独自去应付便好,你待在这里,万万不能让大皇姑发现他。还有,你将我的事,细细说与他听,省得这呆头j-i二愣子似的。”
一席话说得妖尊与珍珠双双哑然无语,少年浑然未觉,整整衣冠,大步离去。
珍珠瞅了眼妖尊,吁出了口气,向妖尊微施一礼,道:“珍珠还未感谢赵司晨大人对世子落魄凡间时的收留之恩。”
“落魄凡间?”妖尊神情间有些怅然若失,这么说来,那语出不逊的顽劣少年还真是可爱的毛球小朗了?
亏得自己还一心盼着亲见凤凰翱翔九天的英姿,想着化作人形的小朗该是多么惹人怜爱——原来全是痴心妄想。
珍珠似是明白妖尊心中疑惑,不等他多加追问,便将小朗的身世一五一十地道来:
原来小朗并不是只纯种凤凰,他父亲是当今的凤凰之王,母亲却是穷乡僻壤之地镇守一方湖泊的龙女。
妖尊顿时恍然大悟,小朗是凤父龙母,难怪他作小雏鸟的时候,脑袋上偶尔会出现类似兽角的东西,原来是母亲龙族血脉的传承。
“那他怎么会……”妖尊未将质问说完,珍珠便已苦笑道,“好教大人知悉,世子之所以会流落蒙尘,也与他那桀骜不驯的脾x_ing大有干系,只是此事事关本族皇室,珍珠身轻位卑,不好多言,还是由世子亲自告知大人为妥。”
“也好。”妖尊沉吟着又问,“不过这仙印?”
珍珠抿嘴一笑,见妖尊面露不悦之色,忙道:“这护体仙印,是我族的……盟誓之物。不过大人如欲谢绝世子好意,大可顺水推舟,毕竟您是地上的妖,强行将仙器置于您身边,有害无益,只会令您的妖气受削——”
她话未说完,猛地屋中响起一清冷的女声:“真是笑话!堂堂凤凰,居然看中一只公j-i?”
作者有话要说:
计算一下还有两到三个转折就可以完啦……
第71章 j-i年无责任番外(六)
第六章 、
随声而来一位盛气凌人的仙女,满身珠光宝气,耀得屋中熠熠生辉,她脸如圆月,本是极端庄柔和的相貌,如今却因倒竖的柳眉、下撇的嘴角而致魅力尽失,略显狰狞。
再加上这仙子及其随从毫无顾忌地弥散着仙气,妖尊顿觉犹如身陷囹圄,气息不畅,甚而有些头晕目眩,他暗暗将妖气尽数收敛,仍在不速之客之前站得笔直,面露笑意,拱手施礼后朗声道:“仙子所言极是,仙妖殊途,小妖机缘巧合方与凤凰族世子有一番萍水相逢,如今世子归列仙班,小妖叨唠已久,在此便与诸位仙子别过。”
“大皇姑!”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如响雷骤降,他闪到妖尊身边,不由分说地扳住妖尊的肩,往自个身边拽,道,“大皇姑,他身上已有侄儿的护体仙印,无论如何,请您通融!”
妖尊微微皱眉,两人独处姑且便忍了,现下这狂妄固执的少年又当着前辈仙子的面举止无状,他一瞥那高贵仙子的脸色,便心知不妙,暗中苦笑,却奈何不了那少年。
果然那九凰仙子眼神冷冽,几乎毫不掩饰厌恶地盯着妖尊,口中嗤笑道:“护体仙印又如何?他是下贱的妖物,难不成你还想将这污浊之体带上丹x_u_e之山,玷污上界清朗不成?”
既然天仙不留颜面,妖尊也不欲再伪作客气,索x_ing抛去涵养,挣开少年的束缚,哂笑道:“仙子说得好,我这污浊之物,还是速速消失得好。”
他心中怒意几是生平未有,只恨身份卑微,这点妖力在堂堂天仙面前不值一提,若仅因受几句言语之辱便不自量力挑衅,而白白丢了x_ing命,未免可悲可怜,唯有强压下一口气,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与这般眼高于顶的仙人分道扬镳方是正路。
但既遭无礼,妖尊自也没心情讲究礼数,将近乎黏在身上的少年撞开,目不斜视,大步越过九凰仙子,往外走去。
只是千算万算,漏算的还是少年小朗的厚颜无耻,见妖尊动了真格,少年心中大急,奈何大皇姑在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用仙力强留对方,急中生智,一个跃扑,从后方将妖尊拦腰死死抱住,脸转向九凰仙子,语出铿锵道:“大皇姑,若您不允他上丹x_u_e之山,侄儿便随他留在下界,再燃涅槃之焰!”
九凰仙子的面色顿时铁青,她怒目向那面色并不较她好看多少的妖尊,鄙夷至极地斥了一句:“好个低贱无耻的妖物!”
她双目忽闪,不待室中其他仙妖有所反应,猛将衣袖向着妖尊轻轻挥动,仙气鼓动,小朗心中大骇,本能地要护住妖尊,不惜与大皇姑相抗,两股至清至澈的仙气一激荡,小朗登时察觉不妙,然而已经为时太晚,拥在怀中的妖尊倏尔急速缩小,小朗忙伸手抱住,不禁哑然:
妖尊竟已不是人形,而重新成为一只金毛红冠、油光水滑的大公j-i,只是如今真应了世俗那一句形容,所谓“斗败的公j-i”,低垂着头,连头上的冠也耷拉下来,一副颓败不堪的模样。
“大皇姑!”少年勃然大怒,欲要向九凰仙子发难,又恐伤害到已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妖尊,只好先牢牢将大公j-i抱稳,恨恨地瞪着始作俑者。
九凰仙子终于整治到这个不逊难驯的侄子,心情舒爽,此刻重新换上了盈盈笑意,柔声道:“你这般心急火燎做什么?大皇姑可是在帮你。”
见少年嘴角一撇,九凰仙子含着浅笑不急不缓接道,“大皇姑若不夺去那妖物的妖气,侄儿你却要如何带他上丹x_u_e之山?仙家圣地,非但于他这妖体有害无益,折损寿命,万一其间再有个什么差错,影响清浊之气的平衡,族中的各位长老岂不是更要找你麻烦?”
少年的回答自然也在这位久经世故、身份非同一般的仙子意料之中,他紧紧将大公j-i搂在怀中,丝毫不曾察觉他这举动令得已不剩多少气力的走地禽费劲地挣扎了几下——沉下脸,冷声道:“大皇姑何必再拿那些不死已僵的老鸟来压侄儿?侄儿愿将这凤凰族世子之位让出,只要换得吾生母的x_ing命来!”
人间俗世常有“龙凤呈祥”一说,然而少年却深知这不过一个绮丽之幻梦,他是凤父龙母所生,仍因着父母之间身份天壤之别,最终令少年生母含恨离世。
那九凰仙子与少年的生母交情匪浅,听少年这么一说,想起龙族之女,竟不得天命,魂飞魄散,不禁心中恻然,沉默了好久方语带伤感地道:“侄儿,当年你父那般能耐,你母亲还是正正经经的龙女,他们俩的情谊虽说有些惊世骇俗,到底算不上离经叛道,却仍不得善终。你若真要与这……酉禽之妖结为连理,你愈发不能任x_ing妄为,你父亲如今什么下场,你岂能重蹈覆辙?”
这番话是九凰仙子有感而发,入情入理,说话之仙也未再端着矜持的架子,眉目哀愁,少年怔愣片刻,忽而便就着怀抱公j-i的姿势直挺挺地向九凰下跪,哽声道:“大皇姑,您见多识广,又是除去母亲之外,最疼侄儿的人,求您无论如何,给侄儿与他指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