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没钱二没身份.证,拿什么买票坐车?还有……”罗东拿着那两个路遇歹徒完全可以当板砖使的团团问海余,“请教一下,这是你的干粮吗?你不会是啃着这玩意儿走来的吧?”
小海余怕罗东担心叶涛跟他走后日子清苦,于是解释说:“这是我自个儿蒸的杂面饽饽,刚从笼屉里捡出来又松又软,夹上几片腊r_ou_,再点两滴香油,那滋味儿,给个神仙当都不换。”
看着咂嘴吞口水的小海余,罗大恶人都忍不住目露同情了:“孩子,你别回去了,就跟我们家住着吧,罗爷让你每天都赛过当神仙。”
小海余用“你这人不单爱说大话还很看不起人”的眼神回视罗东,话说的仍旧委婉:“海余是见识短浅,但还不至于和忍饥挨饿的乞儿一般可怜。”
罗东噗嗤一笑:“赶巧了,我也是个没见识的。既然这么有缘,今个儿就不拷打你了,咱们趁着天还没黑出去涨涨见识。”
罗东给他解了绳子,把那两个干饽饽塞他怀里,然后像带闺女出门玩儿似的牵起并不想与他结伴同行的小海余出门了。
傍晚时候,华灯初上,街头人潮如织。罗东把车停靠在路边,催促小海余下车。
小海余非常不信任罗东的人品,遂把丑话说在前头:“就算你把我丢在这里我也能找回去。”
“知道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别罗嗦了,这儿不能停车。”罗东把小孩儿撵下车去,胳膊搭在窗上,饶有兴味的眯着一双桃花眼向外看。
街边跪着一对蓬头垢面的母女,母亲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好人一生平安之类的吉祥话,如若有人舍钱五六岁的小姑娘便会磕头致谢。
小海余来到母女近前,将那两个干饽饽给了可怜的小姑娘,虽然是施舍,但并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然而在短暂的静默过后,那个母亲像被拔了尾羽的老母j-i似的,抓起干饽饽就往小海余身上扔,含混不清的口舌无比伶俐:“敢拿老娘寻开心,我砸死你个小王八蛋!”
“别打别打,我没恶意,那个可以吃的……”海余抱头鼠窜,小脸儿委屈的都能拧出泪了。就算饽饽有点硬,没有刚出笼的时候好吃,那也不至于直接砸他脸上吧?
“傻小子,别解释了,赶紧跑吧。”罗东个缺大德的差点笑岔气儿,夹着烟的手像抽j-i爪风一样抖个不停。
海余不好在大庭广众下施展他来去如风的本领,十分狼狈的抱着脑袋跑了回来。他才钻进车里,另一个干饽饽就追来了,差点把罗东的车门砸个坑。
“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行善反被打的小海余揉了揉脑门,疼的轻吸了口气,“那妇人比你家院工还凶,脑袋都要被她打破了。”
“涨见识了吧?”罗东乐不可支的发动了车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当谁都像罗爷一样众善奉行吗?别天真了。”
小海余瘪着嘴不吭声,心谤腹非:我呸!你要是都能称善人,那我师傅就是活菩萨,为了不糟蹋粮食把馊饽饽一股脑塞给我吃也掩不住他老人家身上的佛光。
“别偷摸骂我,我也会读心。”罗东像摸小狗似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坐稳了,罗爷带你去见识一下坏世道的光鲜面。”
越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越能体现那条恒古不变的定律---有钱就是爷。
财大气粗的罗老板先带着小海余去了商业街,从街头一路买到街尾。小海余被热情的导购姐姐们请来让去,一会儿换衣服,一会儿试鞋子,更有甚者为他挑选内裤这么私密的东西。孩子被折腾的晕头转向,臊的脖子根儿都红了。他从满怀的精品童装后面探出小脸儿,坚定道:“就算你搬座金山来也休想收买我!”
在休息区看杂志喝咖啡的罗东头也不抬的说:“什么收买不收买的?别在外面乱开玩笑,让人笑话。爸爸只是带你出来溜溜食儿而已,溜饿了好去吃饭。”
小海余终于忍无可忍的炸毛了,口不择言道:“谁是你儿子?混蛋!”
罗东抬起眸子投去一暼,神情和蔼的令人毛骨悚然:“都说了别在外面乱开玩笑,想被扒了裤子打屁股吗小混蛋?”
才把毛炸起来的小海余心下一颤,很是没出息的怂了。神鬼怕恶人,这话一点不假。看透罗大恶人本质的聪明孩子夹着小尾巴进了试衣间,一边慢吞吞的换衣服一边苦着小脸儿咕哝:“师傅,徒儿不要下山开眼界了,徒儿想回家。”
商业街的下一站是鹭岛最好的餐厅,罗东点了满满一桌菜,厨师手艺高超,菜做的色香味俱全,简直比工艺品还要精细。
饽饽夹腊r_ou_就能出吃幸福感的小海余并没有大快朵颐,风卷残云。饶是盛情难却,也仅仅忽略了过午不食的生活习惯。手里的筷子动的矜持而文雅,只吃转到面前的菜,并且对师傅教导的食不言寝不语奉如圭臬。
玻璃转盘一直在罗东的控制下走走停停,两遭之后,罗东不耐烦的撂了挑子:“你是小姑娘吗?要吃就吃,不吃拉倒,扭捏什么?服务员---!”
服务员就在包间外面守着,屋里一招呼立马进来了:“您好,有什么吩咐?”
罗东一指桌上的酒菜:“把这些撤了,换俩木奉子面窝头。”
尽管对客人的吩咐十分不理解,服务员也不多问,拿起家私柜上的托盘就要撤席。
吃得正香的海余于是急了,小狗护食似的护着面前的食物:“我吃,我吃就是了。”
“这才乖嘛。”恶趣味的罗大恶人甚是满意,脸色又和蔼了,“别光吃菜,喝杯茶解解腻。”
服务生特地从楼下酒吧端来的长岛冰茶并不是一杯量,而是沉甸甸的一大壶。虽然小海余只一口就品出酒味儿了,可罗东非说那是加了一点点果酒调味的凉茶,解腻败火不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是水,而是一点干货都没有。向眼巴巴等更文的宝宝们郑重道歉,非常对不起m(_ _)m请原谅一扯闲篇儿就脱缰的哈士奇作者。
第163章 自讨苦吃
罗东在外面诓骗小孩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吃过晚饭了。这个时间回房休息还嫌太早,可外面夜凉露重,没人愿意出去活动,屋里的路由器又出了问题,网络一断手机电脑之类的娱乐功能又不能用了,人们只能聚在厅里打发时间。
阿姨戴着老花镜,握着小账本,边跟人们说话边记下明天要采购的生鲜食材;医生和保镖在旁边下棋,学历高长的又斯文的中年医生偏偏棋品不好,频频悔棋,弄得保镖既是气又是笑;看护围着沙发茶几转了两遭还是没找到她要找的报纸,于是摊开一本杂志垫在沙发上,再把白尾哄过来,温柔的捉着它修爪子;和哥哥玩闹时差点被挠破鼻子的宝宝蹲坐一旁,实行监督之职。
在这种轻松融洽的氛围里,只有坐在窗前的叶涛默不言语。他经常坐在那里发呆,好像窗外的风景很容易引他入胜,使他忘记周围的人与物。其实落地窗外只是树木掩映的院落和空空如也的泳池,到了晚上灯火阑珊,树影参差,并无美感可言。而尽管容貌姣好却缺乏生命力的少年坐在那里的画面也不会让人生出美好的联想,只觉得那把厚重的伯爵椅可以轻易的将他吞噬掉,也许在下一个瞬间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死去了。
风雪中折了双翼的燕雀跌落在悬崖峭壁之上,狂风呼啸,受伤的燕雀被荆棘层层缠裹,不得生,不得死,苦苦挣扎,苟延残喘。这便是如今的叶涛,也可能是他的余生。
叶涛不想自暴自弃,可彼时的疲惫不堪已经衍变为迷惘与无望。障由心生,如伺机而动的恶灵,一旦有机可乘就会从内心深处钻出来,对他肆意挖苦嘲笑。笑他痴傻蠢钝,笑他自作自受,笑他百无一用形同废人,笑他宁可苟延残喘也不敢给自己个痛快。
在那些犹如剜心利刃的嘲笑声里,叶涛恨人也恨己,可恨又如何?恨有何用?无非是令自己更苦罢了,所以叶涛既恨又不愿恨。
夜色渐浓,厅里也有些凉了。叶涛收起搭在腿上的毯子,准备上楼休息。起身间隙,他忽然发现窗外的树影下站着个人,尽管灯火幽暗,但还是可以看出那是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
叶涛怔了怔,回头去看厅里的人们,见没人被惊动,便静悄悄的出去了。
鹭岛没有寒冬,但这时节也不暖和。叶涛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朝着向他挥手示意的人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玄衣还如两人初见时那般模样,一袭黑色衣裤,满头青丝挽成一条松松的发辫,眉目柔和,唇角噙笑。虽然容貌秀丽,笑容温婉,却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感觉。
“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叶涛话落不由一愣,他的口齿竟然灵活了。
“上次见面就和你说过,我不是你想象出来的,你不是信了吗?”
“当时信了,醒后就不确定了。”叶涛面无悲喜,嗓音淡淡的说着他连罗东都不曾说过的事,“而且我又添了新毛病,有时候会出现幻听,睡眠也不太好,经常被噩梦魇住。”
尽管叶涛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那个柴扉小院,玄衣开解他的话讲述的事也没有在醒来后一梦无痕,可谁会把梦境当真?更何况他那时还不是做梦,而是深度昏迷,那点微弱的脑电波甚至不足矣打造一个梦境。
“倒也是人之常情。”玄衣轻轻的叹了口气,柔和慈爱的神情让这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如同一位母亲,“孩子,你看上去很不好,修养了这么久七魄还是将散不散,一点重新凝聚的迹象都没有。”
玄衣和叶涛说过,魄散是将死之兆,那时叶涛没有露出惊惧之色,现在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