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袅袅对顾飒宁的害怕是与生俱来的，更何况人鸟殊途。顾青舒可以心大不计较她到底是人还是异物，但是顾飒宁呢，她可不敢肯定。
毕竟，这个少年，小小年纪，就一副心思诡异的样子。
果然，翅膀上传来的巨疼让苏袅袅迅速回过神来。
搞，搞什么，为什么她的翅膀又被顾飒宁踩上了。
他和她的翅膀有仇吗？
“你是什么东西？”
苏袅袅扑腾挣扎的时候，顾飒宁的脚下更加用力，踩着那只丑乌鸦的翅膀，他淡淡地开口。
他对一只奇怪又长得丑的乌鸦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尤其是这只乌鸦顾青舒比较喜欢，还不能直接杀了吃。
顾飒宁有些遗憾。他原来想找个机会送这只蠢鸟归西。
一只连老鼠尸体都不吃的乌鸦，养着何用。
可，就在那天，顾青舒做了一锅蛋炒饭。他只尝了一口，就知道这不是顾青舒的手笔。
作为母子，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八年。
他不觉得顾青舒的厨艺，能达到正常的水平。
顾飒宁对那顿蛋炒饭恋恋不忘，毕竟这是这些年他唯一吃过正常的饭菜。
顾青舒是煮不出来这种正常饭菜的。
她也没有请外援。
顾飒宁有些疑惑。
可很快的，他的疑惑被解开了。
那天，他放学提前归来了。老实说，现在老师讲的东西，他高一就会了，也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去学校，不过是因为在家里很无聊。
这天，说不上为什么，他心血来潮地跷课回到家，结果，他回来看到了什么。
他那一向天真善良的母亲在沙发上看肥皂剧看得哈哈大笑，而那只丑得要死的秃尾乌鸦在厨房忙得团团转。
一向冷心的少年，在那一刻，罕见地张开了嘴巴，表达了他的诧异。
因为那瞬间，他居然在那只丑乌鸦的身后，看到了一个清瘦的长发女孩的背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后的几天，顾飒宁又继续观察了这只丑鸟几天。可他再也没见过那个长发女孩，就好像那天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不过作为乌鸦，她也很反常。
她很安静，一点不像那外面聒噪的乌鸦，她平时就安静地呆在盒子里，叫都不叫一声。
她喜欢洗澡，明明毛都没有几根了，还耐心地打理那几根秃毛。
她还喜欢晒太阳，每天都去窗户边抖擞秃毛，看样子，很惬意。
最后，她不会飞。
但，她似乎在学习。
看她再次摔得狗啃屎，顾飒宁来到她的面前。
对付一只不会说话的鸟，他原来可以选择更温柔的逼供方式，可最后他还是顺应他心意地踩上了她的翅膀。
“你是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苏袅袅以为自己暴露了。她害怕得甚至浑身的巨疼都忘了。
她睁大鸟眼，惊恐地看着顾飒宁。完了，她暴露了，她会被杀掉吗？
一瞬间，在顾飒宁的目光下，她只想弃械投降，坦白从宽。
张张口，她发出的只是乌鸦沙哑凄厉的声音。
对了，她现在只是一只乌鸦了。
不再是苏袅袅了。
或许，没多久，她会彻底地变成一只鸟，甚至，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这个认知，让苏袅袅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很失落。
没什么比现在这样更可怕。
她——
明明是一个人啊。
“宁宁！你在干什么？”顾青舒的回来及时拯救了苏袅袅。她见到顾飒宁一脚踩在苏袅袅的翅膀上，而苏袅袅翻着鸟眼，似乎已经要嗝屁了？
顾青舒虽然温柔，但也有脾气的。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没什么善心。可怜她从小给他树立的正确三观，似乎都喂狗了。
顾青舒很愤怒，一把推开顾飒宁，“宁宁，你干什么欺负小乖？它只是一只连飞都不会的乌鸦，你也下得了手？”
顾飒宁很淡定，被母亲推开后，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不过是一只没用的蠢鸟，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顾飒宁这幅态度，让顾青舒更加生气。
“爱护弱小，我从小就教你的，难道你一点没有学到吗？”顾青舒痛心疾首。
顾飒宁低头，没有说话。
顾青舒似乎很失望，从地上小心翼翼捡起苏袅袅，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看来，我平时对你放心太多了，以至于你都迷失了本能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反省，晚上不准吃饭！”
苏袅袅被顾青舒宝贝一般捧在手心，她抬头看见了身后的顾飒宁。
被母亲这么骂，他的脸上，甚至他的眼睛里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只有一片空无。
苏袅袅被顾飒宁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如果说，作为人的那辈子，她对顾青舒愧疚，对顾飒宁也是。她甚至以为是自己造成了顾飒宁后来那残暴的性子。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从小就有病啊。
和一个神经病同在一个屋檐下，并且，她还试图抱紧他的大腿。
苏袅袅抖着翅膀，觉得真不是明智之举。
晚上，顾青舒真的下了狠心，真的没有给顾飒宁做饭。
老实说，苏袅袅对顾飒宁也没多大的同情心。一个三番两次踩你翅膀的男人，时时刻刻都想把你炖汤的男人，她又不是自虐，还同情他。
哼，看到羔羊同情过刽子手的吗？
等顾青舒睡觉后，客厅的灯关了，苏袅袅窝在她的小窝中睡得安宁。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巨大的晃动，她猛地惊醒过来。
地震了吗？
没有地震，只有顾飒宁。他端着她的小窝，来到了窗口。
不妙。
苏袅袅心里这么想。
果然，下一刻，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冷哼了一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呆愣的鸟头。
“再见。”
啊……
不！已经看出顾飒宁想把她扔下去，苏袅袅一下从盒子里跳了出来，爪子抓住了窗沿。
顾飒宁见他旧技重施，手掌一动，已经压上了窗子。他要关掉窗户。
啊——不不不！
小时候的苏袅袅体育不怎么样，但唯独跳远还可以。
说起来还挺骄傲的，她可是班上的跳远王。
变成了一只鸟后，她似乎继承了人的优点。
她一跃跳到了顾飒宁的桌子上，见顾飒宁一脸杀意过来的时候，她抱着翅膀，两腿颤颤，做投降状。
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作为鸟，她本来就没有脸。
这个动作维持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顾飒宁的下一步动作。
苏袅袅从翅膀中探出脑袋，却见面前的少年一脸……尴尬。
怎么了？他放屁了吗？
咕咕——
顾飒宁没有放屁，他只是饿了。
☆、第006章
006
当苏袅袅被拎到厨房的时候，她还试图装傻。
顾飒宁磨刀霍霍，冷笑。
装傻充愣，好啊——杀掉你。
他一向就是这么简单干脆。
迫于淫威，苏袅袅只好安心当起她的“料理鸦王”。
顾飒宁靠在厨房门口，这次他知道不是他的错觉。因为那个长发女孩的影子又出现了。
很淡，很模糊。她的身体好像是一层烟雾围绕着，她也是烟雾做成的，他只要伸出手来，她就会烟消云散。
顾飒宁活了十八年了，第一次对一样生物有了兴趣。
她究竟是什么东西？人？灵魂？还是妖？
顾飒宁眯着眼睛，看着袅袅青烟中奔波的黑乌鸦，兴味地勾了勾唇。
他决定留下她一条命。
毕竟，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东西了。
苏袅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那晚上她给顾飒宁做了一碗鸡蛋面后，顾飒宁的态度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