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阵
夙玉在楼下饭桌上见到二人时已近巳时。
经过昨夜,三人之间仿佛比之前关系更甚。云天青道:“师妹,现在身子怎么样。“
夙玉微笑道:“有劳师兄挂念,已无大碍。不知两位师兄昨夜休息得可好?”
云天青别有深意地笑道:“好着呢,尤其是今晨起来格外精神。”
玄霄端坐如常,面上不动神色,只在饭桌下狠狠踩了云天青一脚。
云天青面色猛地一扭曲。
夙玉道:“师兄,怎么了?”
云天青摆摆手道:“无妨,刚才扭着了脚。”
……
坐着都能扭着脚,云师兄你不要太有本事啊。
收拾完毕后,三人依照云天青向小二打听的消息,前往镇中长老的住处——
“月白石?”
“是的。”寒暄一阵后表明来意的云天青见老人眼中露出些微的警惕,解释道,“月白石在史籍上记载为鲲玉,乃是不可多得的铸剑材料。”
老人道:“却不知是何本史籍?”
云天青拱手道:“请长老见谅,晚辈也是从掌门之口得知,并不知史籍何名。”
老人沉吟道:“并非老朽不愿告知详情,而是这月白石实为传说中虚无缥缈之物。老朽所知道的未必会比市井传言更多。”
云天青心下略微有些失望,但思及老人适才闪过的警惕神色,道:“既是传说,想必并非毫无根由。我曾听闻百年前曾有人亲眼见过月白石,不知可有详细记载?”
老人面色微微一惊,半晌欲言又止,复又叹道:“年轻人,月白石非世俗凡物,百年前确实有人找到并且取得了月白石,但也因此触怒了山神。老朽奉劝你们一句,凡人之躯自应顺应天道,下至数罟不入洿池,上至y-in阳生死之道,凡越界者必遭惩戒,你们好自为之。”说罢背过身去,不愿再言。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云里雾里。但看来老人言尽于此,并不愿吐露更多。三人只得拱手道谢后离开。
夙玉道:“师兄,观其所言,百年前确有人取得月白石,却未有善终。只怕此事并非想象的那般简单。”
云天青点头,道:“现在的关键是月白石既非凡物,又究竟为何物,所在何处,还有触怒山神又是何意。”
玄霄道:“天青,既然他不愿告知详情,不如便按我们昨夜所议前往深山之处一探。”
夙玉道:“只是这深山茫茫,想来也是难寻。”
玄霄皱眉道:“虽是任务艰巨,但合三人之力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云天青倒是坦然笑道:“无妨,尽人事足矣。大不了一月之期一过,我便向宗炼老儿回一句,‘奈何,奈何!’”
玄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天青,休得无礼。”
夙玉感叹道:“天青师兄乃心思通透之人。世间有多少人自诩豁达,实则心怀执念,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云天青哈哈一笑,摆手道:“师妹谬赞。我不过是嫌麻烦,懒得去想这些事罢了。”
夙玉抿唇一笑:“无牵无挂,又何尝不是一种洒脱呢?”
云天青笑道:“此言差矣。真正的逍遥之境该是有所思,有所为,无所待。我现在不过一个有所待的俗人罢了。”
夙玉微微一愣,旋即微笑道:“师兄所言甚是。”
玄霄叹道:“天青,论道本是益事,只不过眼下只怕不是时候。”
云天青转身揽住玄霄的肩膀,嘻笑道:“师兄所言在理,我们这便动身。”说着推搡着他往前走。
夙玉摇头笑笑,面上半是逗趣半是无奈。
三人沿着北溟之畔一路北行,愈往北人烟愈稀少,出了村后更是罕有人至。
云天青边四处张望,边道:“村周围一带虽有群山,但村民常入山劳作,若有鲲玉,想来不至于被传得神乎其神。北地深山传有凶兽出没,鲜有人踏足,可以一探。”
夙玉点头道:“长老所言应该不是无稽之谈,在没有弄清所谓山神之前,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迎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雪粒,刮擦得人的面颊隐隐生疼。行走约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抵达山脚。面前的深山如同一只沉眠于雪地深处的巨兽,纵然悄无声息,却给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云天青心里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凭借着在外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并非吉兆。
玄霄皱眉道:“隐有妖气。”
夙玉抬头看向山腹深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皑皑素色,瞧不出半点异样——
这里实在太过寂静了。
三人一边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一边谨慎地朝山中走去。厚厚的积雪已是压低了三人的脚步声,饶是如此,在这一片沉寂之中还是显得尤为突兀,仿佛他们是惊扰了大山深眠的不速之客。
蓦地,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枝叶摇晃的沙沙声。玄霄拔剑喝道:“何方宵小?”
方才的响动一下子消失了,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皆屏气凝神。忽然,一只白色的身影猛地从Cao丛中窜了出来。玄霄猛一凝神,正欲挥手,却在瞧清了那个身影后生生顿住。
面前不过一只普通雪狐,s-hi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玄霄看了一会,便一甩尾巴身姿灵巧地蹿走了。
玄霄颇有些哭笑不得。云天青扑哧一笑:“我们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还未至深山,何必如临大敌呢?”
玄霄摇头道:“此处的妖气虽然稀薄,但应是距山腹尚远之故,绝非寻常。”
夙玉道:“这一路上除却刚刚的雪狐,未曾见过半只飞鸟走兽。日月不并照,想来若真有妖物居于此,妖力必是极为强大。”
玄霄点头道:“我们对这一无所知,万事小心绝非下策。”
云天青摸摸鼻子,不知如何接口,只是心想这番似乎真是把师兄卷进麻烦事里了。
玄霄道:“天青,多待一刻便会多生变数,还是赶紧走吧。”
云天青点头。
不过气氛倒是较之刚才缓和了些。接下来的路程皆是相安无事,却也没有太大的发现。
云天青停下脚步,低头看看地上的树影,道:“观时辰已是申时。只怕入夜后山中便会徒增凶险。师兄,我们是否早些回去?”
玄霄摇头道:“来去路途甚是遥远,若是日日如此耽搁,更是不知要寻到何日。今夜便在山中安顿罢,你我轮流守夜便是。”
夙玉道:“我亦可帮忙守夜。”
玄霄道:“师妹体弱,山中更是s-hi寒,你还是好好休息罢。”
云天青亦道:“是啊师妹,你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话音未落,便被玄霄狠狠瞪了一眼。
夙玉无奈笑笑,道:“夙玉虽为女流,但眼下与同门师兄在外,理应相互扶持,岂有撇下你们独自偷闲之理。”眼下距入夜尚有时间,我们可沿路找寻隐蔽之所。
玄霄拱手道:"既如此,有劳师妹。"
夙玉回礼道:"皆是同门,何须言谢。"
云天青摆手道:"别为这些小事在这折腾了,赶紧往山里头走吧。"
玄霄不禁失笑,正欲抬步往前时,忽然顿住脚步道:“天青,你是否觉得突然起了雾?”
云天青看向四周,果然有一层薄雾悄然浮起,道:“山中有些雾气大概也算正常。”
夙玉道:“适才我们谈话时未曾注意,这雾确实来得有些蹊跷。”
玄霄道:“毫无征兆,必为异相。”
他往前走了几步,凝目细细查看一番,道:“雾气似乎由西边弥漫而出。”
夙玉亦走上前来,道:“若是与山中妖气有关,只怕不可小觑,还是前去一探为好。”
玄霄点头:“理应如此。师妹也多加小心,切莫走散了。”
夙玉道:“师兄放心。”
玄霄转身走了几步,忽觉心头一跳,出声唤道:“天青?”
身后没有回答,玄霄猛地转身,竟发现云天青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夙玉亦不由变色道:“天青师兄?”
除了深山中回荡的余音,再无他声。
玄霄往回走了几步,发现适才百步之内尚可视物的雾气陡然浓重了起来。
夙玉皱眉道:“此雾果然不寻常。”
云天青又一次毫无征兆的不告而别令玄霄心下一片茫然。即墨那一个黎明的不甘与愤恨再一次爬上心头。
夙玉从未见过玄霄这般不知所措地模样,心中竟也有些酸涩。但是眼下显然不是耽溺于此的时刻。玄霄师兄已失了方寸,云天青又不知所踪,她必须冷静下来。她拔出望舒剑紧握于手,走到四周细细辨认云雾的流动方向。
蓦地,她睁大了双眼,回头唤道:“玄霄师兄,你且来看!”
玄霄强自镇定下来,走上前去,亦是微微一惊:“莫非这是一个迷阵?”
但见四周的迷雾虽皆以几不可见的速度缓缓流动,却颇有章法。若是有据可循,便不是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