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
云天青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头,他和玄霄站在一条河的两岸,河水湍急而汹涌。他想要跨过河去,却发现双脚如同生了根般动弹不得。他张开喉咙,想要拼命嘶吼,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玄霄转身离去,身影渐行渐远。忽然瞥见河岸一块巨石,上书二个血红的大字——“忘川”。
云天青猛然惊醒,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他坐起身来看向窗外,夜色尚未退去,自己却已经了无睡意。索x_ing也没有点燃桌上烛火,只是静静坐在床铺上出神。
没过多久,房门忽然被人自外推开。
云天青如梦初醒,看向门口。站在那里的正是自己日日夜夜魂牵梦绕之人。自卷云台一别,两人不欢而散后再也没能见过面。虽然如此,夜里头云天青就寝的时候从未将房门上锁。
分明仍在一个门派中,此刻再次相见竟隐有了形同陌路的感觉。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玄霄本想趁着天尚未明,偷偷来看他一眼,却未料到他没有入睡,愣愣地站在门口,一时间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天青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师兄。”
玄霄心头一震。云天青这一声呼唤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令他一时间竟亦有些心潮翻涌。他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昏暗中,只能隐约看见云天青的轮廓。但是玄霄清楚,这张脸早已经生生刻进了心里头。在禁地修习时,玄霄无数次刻意地想要忘掉这张时常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面庞,可到了真正坐在他身侧的这一刻,所有的情感便如同脱笼而出的猛兽,来势汹汹。心里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与身侧之人诉说,可是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卷云台上那次争吵终是成了两人心头的那根刺,无法拔掉,一碰就是连皮带r_ou_的疼。他们之间,早已经回不去当初的心无芥蒂了。
玄霄不经意朝云天青脸上一瞥,却忽然隐约看见了他脸上未涸的泪痕。
他愣了一愣,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问道:“天青……你哭了?”
云天青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既没有被说破的窘态,也没有恼羞成怒的神情,随手就把痕迹抹干了,咧嘴一笑:“没什么,只是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玄霄低下头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天青道:“明日便是妖界降临之期了。”
玄霄点点头,语气里颇是感慨:“是啊。这一日终是来了。”
一直以来,网缚妖界之事如同悬在他二人心头之剑,如今终是要落地了,玄霄心中既是紧张,又隐隐有松了口气。
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再去提那日争辩之事。他们各自心里都清楚,已经到了这一天,再论是非已经毫无意义。
云天青道:“不知掌门对于其他弟子有何安排。”
玄霄道:“门中长老夜观星象,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明日一早,我便会和夙玉登上卷云台,催动灵力发动剑柱。”
云天青道:“嗯,便听今日晨课长老们如何安排吧。”
玄霄欲言又止:“天青……”
云天青没有打断他,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玄霄低声道:“若你当真不愿……不必勉强……”
云天青微微一愣,竟是不料玄霄会如此开口。
玄霄道:“这两天,我心里头很乱,在禁地的时候也想了很多。网缚妖界一事太过凶险,若所谋之人并非真情实意,只怕会引火烧身。”
云天青没有c-h-a嘴,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平静而专注。
玄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无法想象……若飞升一事失败,你我的命数究竟会如何……虽然各位长老都颇为乐观,然而这些天不知为何,我总是心神不宁,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可怕的结局。一念至此,就觉得所有的争吵都没有了意义。我身在局中,已经毫无退路。但是我希望,若事情当真发生到了难以挽回的那一步,你可以全身而退。”
他抬头,眼中从未有一刻像这般流露出炽烈而坚定的情感:“天青,无论结局如何,我总是希望可以和你厮守下去的。但是若我当真……”
昏暗中,云天青看不见玄霄泛红的眼眶,只是蓦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唇,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笑了笑,却没有接着玄霄说的话,只是问道:“师兄,若琼华一派当真得道飞升,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玄霄一怔,呐呐道:“我未曾想过……即便到了今日,飞升二字听起来还是如此遥远。想来终究是r_ou_体凡胎,若是一朝成仙,只怕一时间都难以置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