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丽嘴唇哆嗦,气的浑身颤抖。
向长宁声音还是那般不徐不疾:“什么感觉?很木奉吗?哭什么,你还有你爸,还有你家里亲戚和大伯二伯,你不像我,我当时除了自己只有家里的积蓄和房产,你看,你来这里都是你爸安排的,你还没有到失去主心骨的地步。
“我刚在yá-ng台看到他车停在楼下,你上来的时候,姨爹没少嘱咐你吧?”
一句话石破天惊。
姑娘眼睛瞪着,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向长宁就那样无悲无喜将她看着,似乎对她的一切隐瞒都心里有数,这眼神看的她浑身都发冷,生寒,同时还对向长宁有了一种说不出惧怕。
向长宁说的没错,李凡是在楼下,昨天她爸思来想去一晚上,将她从大学中接出来,把他妈的事情给她说了,让她来求向长宁。李凡知道向长宁心硬,知道劝不了向长宁,但是没想到,向长宁能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刻意求他。
李蔓丽哆哆嗦嗦:“你,你怎么,怎么想到的?”
向长宁往外绕过茶几,走近李蔓丽两步,像是在打量什么小动物一样,笃定道:“你和我印象中对不上,任丽把你养的不懂生活疾苦。高中比别人少考两分就能气哭的傲气人,是能一来就对我下跪的吗?
“当年我没跪过人,你尚且没到那一步,也不会!!”
向长宁垂目,太过镇定冷静,条理清晰:“还有一些事情,姨爹没有参与过,可也没有关心过,刚好我们可以一起说完,你转达,免得大家一起商议时反而显得很尴尬。”
李蔓丽声音发飘:“什么事情?”
“当然是所谓的情分,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蔓丽仓皇将向长宁看着,向长宁不为所动:
“高中我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不过任丽后面发现了……嗯,你知道的,她就很嫌恶我,况且我和她在法律上本来就不存在义务和责任,她为什么养我?她不想养我难道我不知道吗,我少年的时候就是太倔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出现在她面前。
“高三后半程我都在我老师家吃的晚饭,然后回自己家住,万幸我只卖掉一套房子,如果都卖了我都不知道我能住哪里。
“这种像是施舍的恩惠,我不要,她也没有硬塞。”
“还有要问的吗?”
气氛宛如霜冻,良久,向长宁见李蔓丽不说话,道:“如果没有了就走吧……然后……”
那个‘走’字刺激了李蔓丽,姑娘一听见就摇头,一边摇头又想不出来话。
向长宁挑眉。
好半天,李蔓丽憋出一句:“你、你大学的时候,我妈总是给过你生活费的,每年会给一次的,我,我知道,我看到过,这个你没有办法抵赖吧?”
向长宁听笑了:“那你见我用过吗?”
李蔓丽被问愣住了。
“既然现在你也上大学了,一年的费用至少有一万多吧,动你脑子好好想想,她每年开学给我打三四千生活费用,不说穿衣,你觉得够我吃饭吗?既然不够,为什么她还要打给我?
很有一会儿,向长宁看李蔓丽确乎是反应不过来了,定论道:
“我不用她也会按时打给我,因为千丰县地方小,她是当老师的,怕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不顾念我。可是她真的想打钱给我吗,她大学问过我一句开支的问题吗,你见过她打电话给我嘘寒问暖的时候吗?
“既然你也能考上好大学,那你现在如实回答我一句,你妈虚伪吗?”
这一句话像是戳破什么东西一样。
李蔓丽仍旧在哭,但是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向长宁面上看着镇定,心里还是有些焦躁,手放在裤兜里摸来摸去,怀念自己经常揣着的烟盒。
这个小动作也看入姚真的眼底。
有十多分钟的沉默,向长宁小步走来走去,等着李蔓丽回话。
李蔓丽将眼泪擦干,上下牙磕碰着发抖:“可、可她还是我妈妈呀,她现在、现在……”没说完又哭起来。
向长宁听了这么久的哭哭啼啼,终于爆发道:
“要哭出去哭。”
已经说了那么多,也不差一两句,向长宁实话:“我父母死的时候前后不过一个月。你妈目前还能做手术的情况下,你就要哭丧!我劝不动你,你也不要在我面前烦我。
“我自问没欠过你家什么,除了借过你家里的钱以外,我能不恨你妈就很不错了,多的情分?不存在的!
“你一来跪也跪了,哭也哭了,你爸j_iao代你的话,你要说就说,不说我就送客了,外面去,爱哭多久都随你——”
“我——”
姚真赶在向长宁开口更暴躁之前,替他问道:“有什么就说出来吧,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也没有什么好藏着的。”
李蔓丽低头将自己腿看着,好半晌,声音细弱道:“表哥你要留在B市,迟早是要买房子的,现在房价涨的这么厉害,你又还了我家的钱,给首付的时候肯定要卖掉老家的房子的。你……”话语越说越艰难,李蔓丽心一横,闭眼厚着脸皮接下去。
“你可不可以把付完首付多余的钱借给我家,以后,以后我们会还你的。”
姚真听完愣住了。
下一刻去看向长宁,向长宁不说话,看不出喜怒。
李蔓丽壮着胆子说完,抬头怯怯也将向长宁看着。
原来是这个打算。
向长宁没想到,但是他又应该想到,因为他想在B市买房子的时候算过,这确实是最近的一条路线,可是迟迟下不定决心。
因为老家的房子还有很多以前的东西,向长宁都没有扔过,每年祭r.ì会回家住两天,在熟悉的环境里,还能仿佛感觉父母不曾远去。
所以任丽旁敲侧击了那么久,向长宁也没答应过。
毕竟那是他还能感受到父母的一点念想。
现在他没有这个打算,有人却帮着他这个打算。
好像一下子回到很多年前,任丽对他说的话一样,任丽说:
“长宁啊,你妈已经这样了,医生说多种器官都在衰竭,醒过来活下来的概率太小了,要是你给她上呼吸机这样每天上千的花销,你以后怎么办啊?你已经卖了一套房子,但是能支撑多久呢?我们也借不了你几个钱,你还要为以后考虑吧?”
话不一样,可深层内里的意思总是差不多。
向长宁额头突突跳起来。
向长宁问:“然后呢?”
李蔓丽愣了愣,李凡的嘱咐言犹在耳,立马道:“迁户口的事情我们会竭力配合的,你买了新房我们就去当地把户口给你转出来。”
向长宁蓦然哂笑,那股子冷意几乎浸入每字每句,他能听见自己恶意的嘲讽声:
“呵——花这么多钱干嘛,肺癌是恶x_ing肿瘤,术后存活期平均都不超过三年,你们折腾什么呢,不如保守治疗吧。
“表妹你没了妈妈,但是你还有爸爸。你看看我,总是比我好对不对。
“医院里有句话,治得好的是病,治不好的是命,
“人怎么能斗过命呢?”
李蔓丽愣愣说不出话。
向长宁一字一句说完:“户口你们要喜欢就留你们家吧,不配合没关系,以后我有钱了自然能想找人想办法迁出来。钱既然你们嫌少,我也不想还了,就这样吧。
“姨爹不用上来和我聊了,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滚!”
第35章 不值得生气
接下来的场景就很玄幻了, 向长宁要把李蔓丽推出门去,李蔓丽扒拉着家具坚持不离开。
双方僵持不下, 姚真不好拉李蔓丽, 只虚虚拽着向长宁手臂, 劝着。
向长宁要越过姚真去抓李蔓丽,被逼到角落的李蔓丽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坨, 只会摇头。
姚真虽然挡在他和李蔓丽之间, 可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目的,一时场面混乱。
而李蔓丽又开始哭,不要说向长宁, 姚真都听得头疼。
手下的拽住手臂似乎在发抖, 姚真初初有这个感觉, 不由诧异去看向长宁, 目光所及,只见向长宁唇角抿起,脸色比纸还白,向长宁手上力气并不多大, 但是下定了心思要去把李蔓丽拽出门去,坚持顽固中, 眼神带着平r.ì没有的凶狠。
一个伸手拽, 一个哭着躲,中间还有个说着让不要激动的。
很有那么一两分钟, 姚真在中间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贴在向长宁手腕上的触感一久, 也确定了, 向长宁真的是在颤抖,被气的发抖。
姚真有这个意识后愣了两秒,下一刻鬼使神差伸出另一只手也将向长宁拽住。
两只掌同时握住腕骨,手感顿时清晰,向长宁仿佛从里到外,都克制不住的在颤抖。
经历这一场谈判到现在,姚真被混乱湮没的自我感触刹那甚嚣尘上,
心疼呐。
向长宁没他力气大,姚真几乎片刻间就将人定住。
向长宁生气愠怒道:“你别拦着,我不信力气还比不了女生……”
“你在发抖!”
极近的距离,蓦然一嗓子底气又足,震得焦躁的向长宁有片刻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