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母问:“五一回来吗?我和你爸计划出去旅游,一起吗?”
姚真悄声:“不行,今天我陪我朋友在省会。”
“省会?你在省上干吗?”
“他姨妈得了癌症……”
“……”
听不见姚母出声,姚真闭嘴。
片刻后,姚母深吸口气,只道:“那你先忙,忙完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说。”
“好”
挂了电话,姚真又等了十多分钟。
等出来了神色飘忽的向长宁。
姚真有些紧张:“怎么了?”
向长宁抬眼,细看下他眼眶都是翻红的,姚真更摸不着头脑。
向长宁开口声音沙哑:“原来她一直知道。”
“嗯?”
这话没头没尾的,姚真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问,下意识抓了个点:“她是谁?”
“我妈,原来任丽不是那样知道的,她是通过她知道的。”
对视中,姚真真心实意:“我、我没听懂。”
第64章 舍不得
向长宁眉目难耐拧在一处, 这一通错乱的言语, 最后对上姚真懵懂的眼神, 向长宁展眉的同时,表情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几个呼吸间变成,在为难什么。
这目光看得姚真莫名心惊,出声不由更轻:
“怎么了,二哥?”
向长宁本来走出热切的步伐渐渐凝固,又垂目深深打量姚真一眼,这一眼看到姚真不由自主心跳加速, 如临大敌心里警钟蓦然敲响。
下一刻向长宁伸手扶额,是想让自己镇定,双眼挡在手下, 姚真看不清他表情。
有个一分钟的静默。
向长宁说:“我们先离开吧, 没什么, 我……我只是, 刚出来那会儿,比较高兴。”
姚真下意识追了一句:“那怎么,后来又不高兴了?”
在一起的两个人是很能敏锐感知到对方情绪变化的。
一路车程,向长宁的情绪本来低沉。
刚刚出来明显情绪波动大,亟待看到姚真打量那几眼急速的喜悦下沉, 他都看着, 没有错过任何的细节。
向长宁垂目, 声音温柔:“没什么, 先离开吧,顺便我想找主治医生问问任丽的情况。”
“好,我带你过去。”
“嗯”
向长宁去看了一眼任丽后面的化验还有拍片,以及最近的手术安排,和主治j_iao流了几句,姚真也认识主治,只不过是姚真父辈论的了,向长宁说完,姚真又单独和医生说了几句家里的事情寒暄几句。
向长宁坐在外间看着姚真和医生说话,陷入了一种莫名惘然的情绪之中。
又开心,同时又隐隐失落。
向长宁把头低下,安静等着姚真出来。
两个人一同离开,已经临近下班时间,如果开车回A市肯定会在高速上堵着,两个人原本的计划就是在省会住一晚,明天如果有时间,姚真还打算带向长宁在省会逛逛,当做好久不见的一次约会。
在宾馆开了一间房,两个人收整好到洗完澡,向长宁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淡然,但是姚真知道这种淡然底下压着东西,就像是两个人没挑破的时候,向长宁的冷静中压着期待,这一次,向长宁的冷静下,隐隐压着焦躁。
向长宁不想说话,姚真也不打扰他,给他留出一些空间自己思考,等到他想好了,会说的。
晚上两个人洗漱之后,向长宁忽而提议:“能陪我出去走一走吗?”
姚真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他们挑的地方并不是主干道边上,周围树木比较多,边上有条河流,如果要散步的话,沿着河流走是最好的。
姚真点头:“好,我换身衣服。”
姚真陪着向长宁下楼,两个人穿的都很随意,四月的尾巴天气不算是热,走下沿着河流两侧,能看到还有很多出来散步没回家的人,不过肯定不会有八点多那会密集,两人并肩走着,周围稀稀拉拉几个人来往,还好。
慢慢走了几步,向长宁转头看姚真,路灯微黄,向长宁身处逆光的位置,姚真只能分辨这一个照面的轮廓,向长宁极快转过了头。
姚真试探:“怎么了吗?”
向长宁摇了摇头。
他下意识抿唇,脑中有一霎的混乱,这点混乱一过,又是极清醒的状态。
向长宁想,他本来就是清醒的,只是今天……今天再说一说而已。
“真真”
姚真应声:“嗯”
向长宁伸手:“要牵”
姚真笑着过来和他十指相扣走在河岸边。
微风拂过,向长宁的声音随着风飘来:“任丽的年纪不小了,新陈代谢比较慢,肺癌的发展还好,她开刀的位置也还行,只是进行切除,目前没有发生扩散。”
声音除了惯有的冷清,还带了一些平时没有的柔和,姚真点头:“嗯”
其实姚真一直在关注,大概情况也是知道的。
向长宁按着想法挨近姚真一点,不在乎周围的人打量他们,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有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我今天在医院说的比较乱。
深吸口气,向长宁尽量放平语调:“其实是这样的,我高三一年在任丽家里,然后,出车祸前我的书籍里也有一些同x_ing向的画册,冉斯给了一本,我当时困惑x_ing向的时候,自己也买过几本,然后她和我之间的因为这几本画册爆发过一次冲突,我一直以为,她是那个时候知道我x_ing向的,毕竟她当时表现得很震惊。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她不是那样知道的,她当时大概就是,纯粹太过震惊了吧,毕竟她也一直挺古板的。
“然后每次争吵,任丽总是说我是我家唯一一个人了,要是不找女孩子的话连个后代都没有,我父母如果在世会感到羞耻之类……大概……”
向长宁声音断了几秒。
“大概就是这么几个点吧,翻来覆去的,现在让我马上想起来还不容易,呵——”
话是这样说,声音包裹的喑哑黯淡,姚真不傻,听得出来。
应该不是想不起来,而是那些伤人的话太尖锐历历在目,无法寻常的叙述出来。
双手j_iao握,姚真又用力捏了捏向长宁的手,无声安慰中,向长宁略带忧郁笑了笑。
向长宁不想提具体,模糊道:“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去想过其他的可能x_ing,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妈在的话,大概会和任丽一个反应,毕竟她们是出生同一个家庭的。出车祸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想去回忆,不想再伤感,所以一直也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x_ing。
“我刚发现x_ing向的时候,其实有好几次杂志放在枕头下面位置变了,但是我妈表现得很正常,我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每次都侥幸安慰自己只是记错了。”
“其实我不容易记错,我记忆力还行,学东西比较快,不过理解能力差一点,需要反复想。”
向长宁神色复杂:
“今天任丽给我说,其实不是的,我妈早就知道,任丽不是通过杂志争吵知道的,她是通过我妈知道的,我……我没有想到,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妈是知道的。”
姚真听完也有些愣:“啊?”
继而小声喃语:“然后呢?”
“然后任丽说最近老是梦到她,大概真的是怕死吧,想做点什么好事,思来想去就把这件事情想到了,这么多年都不说的,突然今天就说了。呵。”
尾音带出无尽的讽刺,
“她说她一直觉得我可以掰正走回正道,没想到我执迷不悟不知悔改,这么多年来双方关系也不好,所以一次也没有想起告诉我,那些我妈给她说过的话。这个理由,大概是她给自己找的名正言顺的理由吧。我不太相信。”
姚真嘀咕:“我也不信。”
向长宁继续:“不过还是感激她。她说我妈刚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第一时间找到她讨论了我x_ing向问题,任丽觉得是病,该立刻去问问能不能治疗,而我妈没有采取她的建议,她说当时我妈太震惊了,一直平复不过来没法做决定。
“不过后来,我妈查了很多资料,也找医生自己问过,她们的教育思维就发生了分歧,任丽觉得我能被引导回正途,而我妈则觉得,让我自然而然就好,等我想说了……”
声音停顿,再开口哽咽道:“等我想说了,她会和我j_iao流的。”
沙哑在声音中越来越重:“虽然任丽拖了很久才说,可是我很感激我妈。”
“今天的我……很高兴。”
姚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既开心又苦涩。
开心的是向长宁是被父母至少一方认可的,苦涩的是,这些并没有意义,他们离开得太早。
向长宁停下脚步,深呼吸几次,眉心皱起。
艰难的在控制情绪。
“真真——”
“嗯?!”
向长宁声音的那分沙哑延续了下来:“我知道最近你很努力,想考到B市来工作,但是我也知道你通过了A市的内招,而且……你的家人朋友都以为你会留在A市工作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