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干的?!”
事已至此,裴泽阳懒得否认,因为没用。
“你个畜生!有你这么出卖老子的吗?!”
“需要销赃的东西大概您已经全部销毁了,不过该封的口您封了吗?距离检察和警察来,可能还有一段时间,这是儿子最后的提醒,以后该怎么做,您比我清楚,就麻烦您独自……前行。”
在老董事长通红的目光中,裴泽阳把心放得越来越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门告诉董事长助理:“你跟了我爸这么多年,他接下来想干什么你都知道的,小心伺候着,明白吗?”
小助理知道现状,被裴泽阳这么一威胁,就差屁滚尿流了:“知道知道。”
裴泽阳上了电梯,从顶楼到底楼,把远腾看了个通透,他来了这么些年,工作过努力过,却始终没有爱上这个冷情的地方。回想起来,也许甘杰说的对,远腾是需要拆分重整的。
程载在公司楼下等着裴泽阳已经等了40分钟。好在,裴泽阳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他上前拦住裴泽阳的去路:“裴总,您是要去找姜润吗?”
裴泽阳目光空洞地看着茫茫大马路,侧身绕道:“不用你管。”
“不,裴总,”程载执拗地拦住了他,“远腾需要你的拯救,你这个时候,不能随意离开。”
裴泽阳目光回来眼前这倔强得有些幼稚的男人身上:“早上的新闻是你放的?姜润同意了?”
程载哽住,答不出话,但说:“姜润不希望你现在去找他!”
裴泽阳用一只手推开程载,大步离开:“你管不着。”
带着渐渐远去渐渐飘忽的背影,裴泽阳连方向都找不到了,稀里糊涂就跨过了绿化带,程载在背后大喊:
“别去!如果不想姜润死的话,就别去!”
死?裴泽阳回头,大大的个子,却虚弱且苍白地笑了。
这个字离他真是遥远,却又很近。近得仿佛只需一念之间,就能跨越生的界限。还记得那年吗?他父亲也是这样,逼得他差点就跨过去了。以为忘了,原来还记得。
死,这个字。
第40章 第四十章
裴泽阳12岁那年,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年外公去世,父亲掌权,给他强制改姓。
正值青春期的裴泽阳理所当然会与父亲发生剧烈争执,以为会让强硬的父亲心软下来,但他没想到,他父亲的心要比他想象的可怕的多——他被送到了青少年精神疾病治疗中心。一待就是一年。
整个初二,精神正常的裴泽阳,在精神病院度过了一段似人非人的难熬时光。那段时光使他后来x_ing情大变,虽然后来从治疗中心出来,得以复学,但他已经无法融入集体了——他被改变,被同化,与病人无异。他变得冷漠自私又自闭,后来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才凭着惊人的意志力慢慢恢复。这就是为什么裴泽阳不记得姜润被同班同学欺负的理由,那时候浑浑噩噩,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清楚,哪里能管别人。
在精神病院饱受折磨,这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事,更何况一个12岁的孩子。
裴泽阳的印象里有这件事,可是因为受刺激太多,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替他掩埋了当年的许多细节。怎么被关禁闭,怎么被饿肚子,怎么被打被骂,他都记不太清。隐隐约约在梦中出现这些片段的时候,他会冒着冷汗醒过来,然后告诉自己,那些只是没有发生过的梦境。
现在他从医院醒过来,却不那么想了。
那是切切实实地经历过的,他父亲给他的残忍的切肤之痛,他为什么要去刻意忽视?!
“裴总,你醒了。”
程载凑上前去,确认裴泽阳已经睁开眼,便赶紧出去找医生。没多久一众医生赶过来,观察完瞳孔之后,医生对程载点点头:“病人已经清醒了,小心点照顾,有异常及时喊我们。”
“可他为什么……”程载看着裴泽阳毫无焦距直视天花板的双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裴总。
“病人受了刺激,先让他休息休息吧。”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程载随后被带出去,经过一番解说,他才了解裴泽阳的病例,原来他年轻的时候得过抑郁症,并且有过药物戒断史。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病历,为什么是衔接为裴泽阳身上,天大地大的裴泽阳啊!姜润知道这件事吗?如果他知道,还会狠狠心离开吗……
程载手足无措,医生走了很久,他还站在病室门口无法回神。他突然觉得,裴泽阳,真的很可怜。他曾劝说姜润离开裴泽阳的话,现在想来,简直扎心。
可怜的人躺在床上一无所知,他父亲已经被请去检察院喝茶了,关于偷税漏税的问题情节严重并且证据确凿,就算请再好的律师,也不一定能逃出生天。牛副董事长目前掌管大局,为了控制下跌的股市,多方技术人员正在焦头烂额。
程载考虑了半天,要不要跟裴泽阳汇报情况,忽然,程载被冷声喊了进去。
裴泽阳坐起在床上,他异常冷静拔下手背上的针管,带出一汪鲜红的血液,抬头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程载不得不照实说,即使他不说,裴泽阳只要打开手机,也能在最短时间内了解情况。
“帮我联系甘杰,说我有事跟他商量,让他无论有天大的事都给我腾出空来。”
“好。”
下午,远腾国际底楼咖啡厅,又是一轮新的较量。
“现在他已经下来了,树倒猢狲散,牵连的相关人员怕是也在所难逃。选临时董事长的事儿迫在眉睫,还请麻烦甘董召集剩余董事,召开临时董事会。”
“为什么让我去做?”甘杰噙着笑,笑得胸有成竹,笑得洒脱自在。现在的局面,就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您在董事会比较有发言权。”
“小裴啊……”甘杰见裴泽阳没了戾气,便也跟他好好说话:“你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前阵子听我的,买我的股份,重组董事会,省得牵连出这么多是是非非,让人看笑话……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是不帮你。人我帮你喊齐,他们听不听你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裴泽阳放在膝盖的拳头紧了紧,今天的局面不就是甘杰耐不住x_ing子造成的么,居然还惺惺作态表示同情……恐怕没几个人知道那淡薄的面孔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y-in谋算计。
“多谢甘叔。”
“客气了。”
“甘叔,如果我能成功上位,定不忘您的扶持。”
“哪里的话,你不记恨我已经万幸,我哪里还盼得上你感谢我?”
傍晚时分,董事会议在顶楼召开,跟预想的大差不差,基本上人心涣散,都在考虑着如何自己保命。牛董拍案:“慌什么慌!咱们远腾挺了这么多年,这等小事就能把你们击垮吗?!”
“我都快六十啦,哪还经得起折腾啊,我就想着赶紧把手头的股份卖了,早点回去养老,可谁愿意啊!?”
“是啊,可真没想到裴董背着我们藏了那么多钱,我还没想着跟远腾打官司就不错了,还说什么一起挺过难关?!我呸!!”
甘杰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回,他是当了主要配角的,他不得不站出来假模假样说一句:“远腾是我们共同的心血,看着它毁于一旦,这么着实让人心寒啊!”
牛董冷哼了一声,甘杰是个什么货色,他再明白不过:“行了行了,话多不如行动,重新开始整顿吧,我年纪大了,管不动事儿,咱们就投小裴总吧,是时候让他出头了。”
“多谢牛董。”
裴泽阳意味深长地看了甘杰一眼,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我上位,大洗牌,重新给远腾重新注入老田家的血液?仅仅是这样,就够了吗?
甘杰抿着唇,一言不发,幽暗的眼睛里像是在盘算什么,却模糊得看不清。
会议解散,甘杰在走廊边等裴泽阳出现,他恭维地喊了一句:“新董事长好”之后,裴泽阳把他拉到了逃生走道。
他绷不住了,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甘杰不明所以:“我没想干什么,我能想干什么?”
“我爸官司吃定了,你的仇也报了,何必再赖在远腾拖着?”
“你想让我走?”
裴泽阳看向一边:“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择留下来的。你好歹是被戴绿帽子的那个,留下来被人指指点点你就好受吗?卖了股份,走吧。”
“绿帽子”三个字把甘杰微微激怒,不过一个道行高的男人自然不会怒形于色。他凑近裴泽阳,低声道:“远腾还没倒,我的大业就不算完成,你懂了吗?”
“那我就告诉你!远腾倒不了!”裴泽阳怒了,一拳头砸在墙上,威胁道:“夏真荷有什么下场,你没考虑过吗?”
“你能把她怎么样?”甘杰言语中带着自信,“杀了她?吃了她?别小看她,她的本事比你我都大。”
静默片刻,甘杰又说:“要我帮你牵个线吗?禹州实业有意购买远腾资产实现并购,对你来说,起步需要资金,更需要一圈优秀的合作伙伴。告诉我,你现在身上除了这个公司,还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