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想道别,转头就要离去,脚步却十分拖沓,茫然如同幽魂。
霍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要求:“你跟我一起出去。”
不是你跟我一起走,而是你跟我一起出去。燕云肩膀一颤,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放心自己呢,还是在替他担心。
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到了现在还有一分为了霍雍好的心思,就不应该想这些能够安慰自己的事,一心一意满含愧疚的让他成功脱身,从此之后再也不要相遇,再也不要见面,再也不要想起自己。
他对霍雍做的事情不能算是犯罪,可是在两人之间已经是最深重的背叛和伤害,他是没有立场说任何可笑的我确实爱过你,现在也……这种话的,只好缄口不言,甚至怀抱一份深沉的愧疚,希望能够有些微弥补。
霍雍恨他,他固然不好受,可也有一种受到惩罚的快意,反而当霍雍这样没什么情绪的淡淡说话,却不容拒绝的时候,燕云总觉得仿佛时光倒回,仿佛霍雍还有缠绵情丝未曾断绝。
这或许是幻觉,或许是真的,但对燕云来说,都是蚀骨之毒,只能让他肝肠寸断。
他机械的转过身,看了霍雍一瞬,也不反驳,主动接过钥匙,爬上了驾驶座。
霍雍倒是有些意外燕云的主动选择,不过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因为他的迷惑x_ing更高,更容易出去,而只要出去了,就是他们再次分道扬镳的时候。
第一次两人分离,是燕云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留下一张纸条,彻底消失,第二次也就是今夜了。
霍雍有一种深沉而无来由的宿命感,似乎这是个故事的开头或者结尾,夜风飒飒,拂动人的衣角,强烈的预感和刻骨的情怀都同时主宰他,他想要专心于自己的理智应该专心的,比如眼下的困境,但却情不自禁的感到自己在偏离轨道。
比如他要求燕云和他一起出去。
即使出去就是真正分离的时刻,而这短暂的相处也没有任何作用,但他毕竟还是这样要求了。
燕云出奇的不擅长拒绝。他从来如此,这一点即使在他伪装的时候也很轻易地就暴露了。霍雍深知这一点,让他意外的是到了这个时候,燕云还是这样听他的话,甚至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可以拒绝。
霍雍在半摇下来的车窗外看着燕云苍白的脸,觉得那好像一轮残缺的玉璧,在夜里也有温润的光晕,似乎很适合用手掌的边缘缓慢接触摩挲,给他带来一点人类的温暖,但他随后就转开了视线,从另一边上车。
燕云咬着嘴唇内侧的软r_ou_,发动了小货车,借着远处的微弱灯光打方向盘,转过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往那个小门开去。
这货车白天里装过蔬菜水果,到了夜晚虽然被无尽稀释,可还是能闻到热带水果甜蜜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的清润,轻而易举就能勾动食欲。大概是些菠萝和芒果,气味是s-hi漉漉的,似乎带着水果丰厚的水分。
这香气来的幽微而柔软,却冲淡了缠绕着燕云的那股霍雍的味道,他终于觉得能喘过一口气。况且霍雍坐在副驾驶座上,他除非扭头,否则只能用眼角余光看到他放在膝上的一只手,深色的裤子几乎消隐在深夜。
这也让燕云有很多恍恍惚惚的想法。
霍雍的手看着不像是杀人的手。看不到他的脸,燕云倒是能感到些微的放松,任由这无法控制的大脑一角仍旧把思绪缠绕在身边的人身上。
他手骨生的很漂亮,修长,掌心恰到好处的厚,颇有安全感,手指长而灵活,是很均匀很内敛的象牙色,燕云喜欢这双手,也无法否认自己怀念这双手抚摸他的后颈,头发,耳后肌肤的感觉。
霍雍待一个人好,就好像他眼里只有这个人,极尽温柔,把他圈在领地之中,对他百般眷恋温存,即使明知道自己能够顺利的走到这个人面前多半还要仰赖这张脸十足十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可燕云仍然无法不为这种温柔目眩神迷。
他庸俗而肤浅,甚至都不知道要一个人的真心,而只溺死在这些虚幻的泡影之中,至今都神魂离体,无处归依。
他算计霍雍,得到怜惜与垂爱,而霍雍这样就报复足了他,这笔账燕云只算出来一个倾家d_àng产,一无所有的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霍雍就觉得心虚,明明他已经失去太多,可却仍然对霍雍充满了心虚与愧疚,甚至设身处地的想怎么才能补偿他。
决定救他只是一念之间,可这一瞬间燕云就清楚,自己并不是一时糊涂,也不是因为情绪冲动,他只是做出了决定,拨开了迷雾,想要无论如何,都不辜负自己认清的现实,追随自己的本心。
是他先爱上霍雍的,如坠深渊,无法生还。
开始的难堪,重逢得尴尬,燕云甚至无暇去感叹为什么他的命运如此艰难,更不知道自己除了让霍雍脱身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不负本心,眼下他只能咬住嘴唇极力忍耐,看着小门那盏灯光越来越近,门前的保安疑惑的表情越来越清晰。
燕云放缓了速度。
采买是有固定的时间的,一般要配合云海楼起床的时间,都是在大清早,赶着买回来最新鲜的水果蔬菜,而这时候这里的保安虽然未必知道霍雍消失了,但一定察觉得到这其中的怪异之处,电子闸门半阖,小货车要挤过去一定会撞在这个保安身上,燕云就是为此而犹豫。
霍雍察觉了他的变化,又利又快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可燕云多少猜得到,他已经做好扭断自己脖子的准备了。
虽然那不是一双看起来就能够杀人的手,可真的杀起人来也并不会手软的。
燕云摇下车窗,放缓车速,在保安已经警惕的迎上来查看的同时,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这张脸在云海楼这里是最近才被人熟悉的,但谁都知道他是自己人,自然而然就放松了警惕。这保安是个本地人,不会说汉语,好在燕云会一点泰语,r.ì常对话能应付,听明白了他说的是“怎么回事”。
人很容易被熟悉的事物欺骗,看到燕云的神色保安就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而燕云的伪装也毫无破绽,好像下一刻就会解释缘由。
保安的视线不经意的掠过燕云,看到了副驾驶,随后露出疑惑的表情,想要辨认那是谁——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开的是采买的小货车,副驾驶上还有个人,就是再迟钝的人,难免也会意识到问题所在。
而燕云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用力踩下油门,擦着保安的身子离弦箭一般撞破电子闸门冲了出去。
外头的路是一条窄窄的被树木簇拥的道路,燕云这才打开车前灯,照亮前面的路途:“你的人在哪儿?让他们发个定位。”
霍雍默不作声,看了他一眼,问了消息,报了个地址:“到那儿就可以。”
燕云知道这是对自己的防备,但也没有心力多在乎什么,反正他指定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太远却十分隐蔽,只要他安全就够了。
开到霍雍指定地点附近,燕云熄了火,关了车灯,一声不吭打开设备锁:“你走吧。”
他扭过头去,不想目睹霍雍离开时的场景。他天x_ing畏惧离别,当初要离开霍雍都用的是狗血又古老的留纸条的法子,更不要说现在让他目送霍雍。
再一次的。
霍雍动了动,衣料摩擦,悉悉索索,随后燕云忽然陷入一个怀抱,和浓厚香气之中。
第四章
被夜风和水果甜香冲淡的气息卷土重来,被拥抱的燕云却像是镣铐加身,瑟瑟发抖,要不是紧咬牙关,早就发出了一声痛叫。
他像是应激反应中的兔子,僵直着一动不动,裹着一层温顺的壳子,被霍雍包围。
修长手指摸到他的侧脸耳根处,果然触碰到一片黏黏的濡s-hi,敏感的闻到一种熟悉的温热腥气,霍雍说话的声音倒仍旧很平淡:“你流血了,是刚才割破的?”
燕云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可让他失神的并不是这个。伤口怎么来的他猜得到,应该是刚才冲出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不长也不深,应该是不要紧的,但霍雍离他这样近,他觉得已经无法呼吸,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
他欲哭无泪,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心绪繁杂的时候,是不是还应该注意到霍雍对他的脸仍旧这样在意这种事。
他的挣扎虽然轻微,可确实传递了拒绝的意念,霍雍不费吹灰之力就按住了他,仍旧用一种极尽亲昵的姿态在他耳畔说话:“你冷不冷?”
昔r.ì柔情的鬼魂就这样用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燕云颤抖的越发厉害,他意识到自己流出了眼泪,可却挣脱不出去,只感觉到霍雍的情绪变化,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他就能够做出选择了,宁肯让霍雍对他更加残忍,不要看他一眼,也不想承受他这似是而非的微妙恨意与报复欲。
他不要痛彻心扉的纠葛了。
霍雍却不肯放过他,握着他的腰把他往下拖,让他半躺在椅背上,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将一只手从衣服底下伸进去抚摸他起伏越来越剧烈的腹部。
那里面装着五脏六腑,若是伸进去往上摸,还能与他的心脏相遇,燕云头脑一阵一阵发懵,下意识张开嘴唇喘息,眼前出现旋转如同万花筒一般的斑驳猩红,仿佛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开膛破腹,弃尸荒野。
他为什么没想到霍雍也可以在最后一次用完他之后就把他杀了呢?
虽然他自诩为多少了解熟知霍雍,可他真的了解过霍雍的控制欲和报复心吗?
燕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后悔,还是该反杀,只觉得快要窒息了。
霍雍亲吻了他。
这转化来的猝不及防,而燕云正专注的喘气,甚至毫不设防,轻而易举就被熟稔的突入,随后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即使久别重逢如此诡异,似乎完全不该发生这样的亲密,可一旦发生,燕云就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