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你，醒了你来哄啊？”顾熙低着声责怪道。
“……顾熙哥哥……故事讲完了吗……”顾乐突然嘟囔。
顾晓想到那个骗人的故事，忍不住又笑了，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就钻到被子的另一边里，熄了灯准备睡觉。
旁边少年的声音低低缓缓流进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顾晓往那边挤了挤，让那声音更靠近些。多久没听到那么和缓的声音了，十来年了吧，印象中，这声音只要是对着他，都不怎么对劲。
半夜，顾乐一直在踢被子，可能因为被两个哥哥挤在中间太热了。顾熙醒了好几次把被子提起来，顾晓也被闹腾的睡不好，一度想把顾乐踢下床去。
似乎都没怎么睡，天边就泛起了光，一点点泄进房间里。这个时候人最容易睡着，顾乐闹腾了一晚也总算消停了，三个人这才好好睡了会儿。
吃过早餐，张慧单独找了顾熙。
“妈，我没打算和顾晓反目，但是有些事情，我愿意没有用，顾晓的脾气您也知道，在一些事情上我们聊不来，我们只是……凑不到一起，您和爸，也体谅体谅我们吧。”
“小晓是脾气躁了些，但也是个懂得体贴人的孩子啊，你们兄弟那么多年，难道只看得到他的坏吗？妈了解你，如果事情不严重，你也不会生那么久的气。但小晓也知道错了，你没看这段时间他都对你低眉顺眼的，有什么你的忙都抢着帮。他那么任x_ing又自负的一个人都愿意低头了，你还耿耿于怀什么呢？听妈的，别迈不过那道坎儿了，啊？”
顾熙挣扎着，张慧说的没错，但张慧毕竟只说了一部分，真正的根源只有他自己懂。
“……就当，为了爸妈，原谅小晓，好吗？”张慧近乎于祈求。
听罢，顾熙鼻头一酸，艰难的点了点头。
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和顾晓之间的妥协，从来源于父母。
午饭和年夜饭，顾晓还是坐了顾平绍的位，顾平绍不敢吱声，怕自家儿子又突然肚子不饿了，离席而去。顾熙虽然答应了张慧，但现在跟顾晓僵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或者说，能化解到什么地步……毕竟原本关系好也是假的。
那时村里的炮竹气息还很浓郁，隔三差五就有阵阵炮声，叫人聊天都不顺畅。多年没聚在一起的众人坐在客厅里边吃边聊，大人聊聊家常念念旧，小孩子跑进跑出，没一会儿就能闹起来。
电视播放着央视ch.un晚，但似乎并没有人认真看，只有嘴巴闲下来的时候才会瞄上两眼，看到好笑的小品就招呼大家一起看，最后话题就变成了百姓影评。
十二点也不难等，当分针悄然走到45分的时候，不知是谁突然惊觉零时将至，大家才忙着准备炮竹，迎接新ch.un。
闹到凌晨一点钟，终于有人扛不住要去睡觉了，顾乐很少体验村里的新年，一直兴奋地拉几个哥哥姐姐陪着玩。
顾思打着哈欠，死都不愿意陪他熬，跟着大家回房了。
顾熙虽然也打了好多个哈欠，但不忍心扫兴，就只能再陪他一会儿，哄着他别玩太久。
可顾晓不买账，原先站得远远的，这时却几个步子走过来，抱起顾乐就往房间走，任顾乐怎么叫都没用。
虽然看见顾乐苦巴巴的小脸有点心疼，但不可否认，他还是非常认同顾晓的做法。
可当时顾熙并不知道，顾乐的小脸苦成黄莲全是拜他那几个无心的哈欠所赐。
“顾乐，听好了，你今晚要是再踢被子，我就把你扔出去，知道吗？”顾晓盘腿坐在床上，严肃地看着顾乐。
“行了你，没当过小孩啊？跟小乐计较什么，又不是你半夜起来盖被子。”顾熙帮顾乐把衣服脱好，把人和自己塞到被窝里，“小乐，别理他，咱们睡觉。”
顾晓突然觉得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似乎听到顾熙跟他说了很长一句话，语气不生疏，表情不淡漠。
顾熙是在骂他吗？
是吧！？
骂他了！
顾晓一个激灵，所有恼怒和难受一瞬之间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窃喜。
高兴之余，顾晓还是装着样子嘟嘟囔囔，“我就是不起来也被吵醒了啊……”
熄了灯，屋外有一搭没一搭响着的炮竹声就显得格外清晰，许久许久才让人缓缓沉入睡眠。
而……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比如，顾乐又一次在大家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一脚踹到被子上，似乎还不够凉快，又多加了几脚。
某人的脸沉的比夜晚还黑，扑腾坐了起来，把刚想拉上被子的顾熙吓了一跳，“……干嘛呢？”
“这小子太他妈烦了！”顾晓毫无顾忌的抱怨道。
“小点声儿，”顾熙连忙制止，“也就今晚了，你再忍忍会死啊？”
黑暗中一双手飞速地伸过来，钳住顾乐就往床边放，然后某人顺利的和顾乐换了位置，“他不是热吗，在边上就不热了。”
顾熙愣愣地看着自己抱在怀中的小孩变成近在咫尺的顾晓，心竟然没来由慌乱起来，有点害怕，又有点高兴。
越过顾晓，见顾乐在另一边死死睡着，顾熙想起那个清晨出现在顾晓床边的抱枕，越想越不安，脱口而出：“顾晓，别胡闹了，你别再把他踢下去。”
顾晓皱皱眉，“我不踢东西。”
笑话，你只是不知道……顾熙腹诽。
“把他挪回来，也就一个晚上了。”顾熙用手推着顾晓，催促道。
烦躁地大喘了口气，顾晓起身把顾乐抱过来，却没有放在中间，反而越过顾熙，“过来点，你怕我踢他，那你睡中间，反正不准他再睡中间！”
算了算了，就随他吧，顾熙想。身子慢慢挪过去，安置好顾乐，就抱着他睡了。
安生地睡了几个钟，窗外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响起的炮竹声把人硬生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顾熙眯开眼睛，周遭还是一片漆黑，又闭了眼。身后同时传来一丝声响，接着就有一片温热靠了过来，不出意外，一根手臂也紧接着伸了过来，不松不紧地扣住自己的腰。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闲的蛋疼了吧……”顾晓脑袋往顾熙脖后蹭了蹭，细软的发丝和轻缓的吐息挠得顾熙有些痒，容不得他不清醒。
“顾晓，撒手，转回去好好睡！”顾熙想掰开他的手，可是自己越用力，顾晓就用同样的力气扛着。
“……两个晚上没睡好了，抱一下怎么了？”
“热。”顾熙不耐烦。
“……等你踢被子，我给你盖。”
厚颜无耻得叫人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顾熙实在热得受不了，掂量着顾晓应该睡着了，就悄悄把他的手拿开，然后慢慢转过身想把他摆回去睡。谁知道身子才转了一点点，顾晓就嘟哝着：“……没睡着，不用那么轻。”
听罢一股火气冲上心头，顾熙也忘记顾乐在边上睡着，猛地伸手过去推了顾晓一把，“给我好好睡！”
顾不要脸死乞白赖地粘过去，竟然撒起娇来，脑袋不停在顾熙肩窝上蹭，“外面吵死了，你再不让我躺舒服点，哪里睡得着啊？顾熙……小熙……好弟弟……”
这“弟弟”叫的顾熙心都化了，仿佛渴求了许久的东西渐渐被送到了眼前，刹那间有种哭泣的冲动，尽管他知道顾晓这声称呼里，没多少真意。
然而，某人天生有着自作自受的气质，就当顾熙要松口的时候，脸颊上吧唧印上来一片濡s-hi。
“……靠！”顾熙脱口而出，这货知不知道他两什么关系什么战线啊就敢对他耍流氓！？
顾不要脸不以为然，还不要命地加上一句：“奖励。”
去你TM的奖励！
顾熙懒得费口舌，起身和顾乐换了个位置，“睡你的好觉去吧！”
这些小胡闹在当年根本不值一提，可没想到，后来，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言语和举动，都是无限的甜蜜。
早上，大家一起吃早饭，老顾自豪地跟众人宣布：“今天早上我和斜对面那老家伙一起出的门口，我一瞅着他手里也拎串鞭炮，说时迟那时快，我就赶紧把自个手里的鞭炮点着扔了出去！嘿嘿！”
“就这你还自豪呢？大半夜不睡觉抢什么ch.un……”n_ain_ai调侃。
顾晓抽了抽嘴角，感情……凌晨那朵闲的蛋疼的奇葩是自家爷爷啊……
“不懂了吧，这抢的好兆头！我凭什么不自豪？”
“爷爷爷爷！”顾乐突然兴奋的大喊，“我昨晚做了个好厉害的梦啊！我原本睡在哥哥中间，然后呼呼两声我就腾空而起，嗖地变身到了顾晓哥哥旁边，再然后念了几句咒语，我就嗖地飞到了顾熙哥哥旁边，最后，一个神仙觉得我厉害，还说要给我奖励！”
昨晚他不是睡得跟死猪一样吗……一对顾家兄弟纳闷。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时，正在喝果汁的顾某人差点呛到，而顾熙一记眼刀飞了过去，臭不要脸！
“但是他叫我好好睡觉之后就走了，也没有给我奖励……”
众人被顾乐委屈的小表情逗得欢笑不止，抢着问顾乐想要什么奖励，只有两个少年在默默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