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经兮兮地好像听到沅然在叫他,在床畔、在墙壁、在天花板、在空气中,呼吸一分一秒都有沅然的存在,梦魇变成真实般在处处考验他的承受能力,他快被逼得精神恍惚而分裂。脸上曾经被打过的痕迹再度灼伤起来,火辣的疼,用湿毛巾敷得皮肤都失去血色,痛楚没有减退。
本来一早忘记,子融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让自己如此痛苦的不是悲伤,不是害怕,而是回忆本身,恩浩那张脸预示着沅然就在身边,一直都缠绕在他身边,没有离去。
药物是很好的麻醉与逃避的方式,可是就被所谓的青梅竹马给狠狠毁了,还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
身体越完好,意识越清楚,他越觉得沅然离自己近得贴着脸颊。有种愧疚,认为沅然会造成最终那样的结果,自己是罪魁祸首之一。意识越清楚,越感觉子勋真实的站在面前,证明自己的无能,证明自己即使多喜欢一个叫王子诚的人,不敢正当的竞争。如果子诚知道自己曾经多么的不堪,还有可能继续与自己一起吗?
他突然嗤笑,那王子勋什么时候就很干净了?宁恩浩又什么时候很干净了?
子勋轻轻地旋开房门锁,在子融听来是轰隆巨响的,因为打断他安静的思考。
子勋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睛看着子融又横卧在沙发上无所事事,他也没意见,回身锁好门。
“你还真是闲,总是能来探我。”子融懒得调整姿势。
“你给我收拾好走人,我爸妈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子勋说着,进房间开柜子拿出一个叠好的袋子敞开来,把属于子融的东西都丢到袋子里,半声不响。很快收捡完毕,子勋把袋子放在子融面前,翘着眉毛目视大门的方向,赶人非常干脆。
“真是无情。”子融抬眼望了一下子勋。
“这是我家,你又不是我养的。”
“至少让我今晚在这里睡一觉再回去吧。”
子融死皮赖脸,爬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
“这是我家,我再重复一次。”子勋心里有气,说话却异常平静。
子融笑出声来,把其中一罐塞到子勋怀里,“你刚刚这个样子和林晓哲一模一样,你这个闷骚劲有空就打死我吧,反正我也活腻了。”
子勋觉得这冰凉的啤酒与可能还会下雪的天气都无法平息他的怒火了,但还是坐下来,一语不发。
“又是子诚的事?”
子勋也怪自己太容易表现心事,年纪越大,心事怎么变得越好猜了。他瞟了一眼子融,子融喝着啤酒又在暗暗发笑。
子勋这个债权人现在反而跟欠债一样,收藏了子融在家里,虽然表面看来“收藏”这个家伙物超所值,但子融没少做功夫给他收拾,光帮他戒除药瘾,这几天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外,三餐换洗都花子勋的。子勋觉得自己没捞好处真是太便宜他了,不过要什么好处?谁要这家伙的好处!当作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起码的责任感,其实他把他扔在外头也行的,从子勋小时候把子融从沼泽救起来的那天开始,就背负这奇怪的责任。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子融倒靠在沙发,头搁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其实你有没想到只有林晓哲都是真正对你好的吗?你们年纪差不多,你绝对不会看到像子诚那样可能以后会有的那种年轻的冲动。你担心子诚在想别的男人,但这么多年林晓哲没有让你担心过吧!他好像笃定你一样。”
子勋斜眼。
子融又笑,“我这么讲没什么目的,你可别误会啊。”
子勋板过脸。
“哈哈~~内疚了吗?”
子勋气得肩膀都在颤抖,终于没忍住,一手放下啤酒,一脚就把子融踢下沙发。
“吃我住我的还这么嚣张!给我滚!立即滚!”
“别这么小气嘛!”
子融连反抗都懒,护着手中的啤酒,如和稀泥一样往地板蠕动,又没脸没皮地往沙发蠕动,一到达沙发,又给子勋一顿乱揍,子融像挠痒痒般大笑不止,又像蠕虫缩到沙发角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经典画面。
“我们真是孽缘啊~子勋~”
“少自作多情!”
“那你还每天这么有空过来找我,就不怕林晓哲发现了?”
“就让他发现!让他看下我不止子诚一个男人!”
“哦~~放心吧,我会配合你的,要不要先想想用什么姿势?”
“打死你,然后我自首去!”
子融敏感地看到眼前掠过一个黑影,不再笑了,子勋也停下来,小孩子的游戏到此为止吧。
子融紧握着啤酒没溢出半滴,润一润喉咙,却发觉更渴了,液体都集聚到泪线。
欢乐过后瞬间的平静如此寂寞,竟不敢流泪,反而显得自己越加懦弱。
“几个新艺人也该上街了。”子勋马上制造话题,“新一年的选秀又要开始了。”
子勋把啤酒重新拿回手里,喝了一口,眼眶不知怎么也湿湿的,他偏头看了一下子融,子融双眼直视前方,无言的墙壁是无尽的黑夜,它吞噬人从不畏惧,子融已准备舍身赴死了。
子勋也随同望着前方了。思路如同他们俩回忆当中的沼泽地,泥泞不清。也许停驻不前,也许再挣扎几步也无济于事。除了子诚,他也猜不透晓哲想做什么。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他们俩担心又觉得自己没用处。这种风平浪静让他越显急躁,平静唤出了他的不平静,答案呼之欲出,可他怎么都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