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手里拿的什么?”
“这是为您的大喜日子做的准备,送去颜府的彩礼以及筹备婚礼采买的一应物事都记在这上头,我爹叫我核对好数目银钱,拿给夫人过目。这不,夫人刚看完了,又叫我拿来给您看看。”说着,将手中厚厚的账本交与尹修。
翻开看了两眼,尹修立马将其合上,作捧心状,这哪是娶媳妇儿,这是烧钱啊!想他当初娶祁雨,那彩礼也没这么多啊。古玩首饰以及金银什么的暂且不计,光是铺子地契,一送便是一大堆,他以前怎不知道他尹家这么有钱?
“拿走拿走,不看了。”将账本还给阿左,尹修嘀嘀咕咕地出了院落。到了尹夫人房中,尹修开口便问:“娘,咱家哪来那么多钱?我爹贪污受贿了?”
尹夫人正在刺绣,听他这样说,冷不丁险些扎了手,“你这臭小子,想什么呢?”
“那送给颜府的彩礼怎会那么多?我爹的俸禄都没那么多。”
“那是尹家祖上的产业。”
“咱家不是世代为官的么,哪来的这样多的产业?”难不成是皇上赏的?
“谁说世代为官的就不兴有点基业了?何况尹家当年那么多叔伯兄弟,怎可能全去做了官。是你曾祖那一辈,兄弟中有一位不喜仕途,一心扑在了商贾之道上,又颇有天分,这才打下了尹家的基业。他没有儿子,过世时便将名下产业全数传给了当时尹家当家的儿子,便是你祖父,后来又传给你爹。几十年下来,这份产业越做越大,这点彩礼,其实算不上什么。”
合着老子还是个有钱人!尹修“呵呵”地傻乐出声,尹夫人瞧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绣着一丛牡丹,“修儿,听你爹说,二皇子托你为他取个表字,这过去半日了,可有什么头绪?”
说起这个,尹修不禁犯了愁,“还没呢,娘,您说取个什么好?”
尹夫人嗔笑,“人家叫你取,你怎好来问我?自己想去。”
“那总要给些建议吧,否则我一人空想,还不得耽误了大师兄的冠礼?”
停下手中的针线,尹夫人沉思片刻,“表字大多与本名涵义相关,或是表其德行,你再想想。”
与本名涵义相关?大师兄名唤连卿,其中的涵义,还是算了吧。至于表其德行,脑中浮现顾连卿的模样,“若鸿,若鸿如何?”
“倒是衬得上二皇子,不过,”尹夫人摇头,“以他现今的处境,这小字锋芒太过了,换一个吧。”
锋芒太过?那收敛些,“轻鸿?”
“还是太过,再换一个。”不料,尹夫人又是摇头。
“娘,总不能取一个配不上大师兄的吧,就这个吧?”
看着他殷切的眼神,尹夫人松口,“说的是你来取,你决定便是,你若觉得这个好那便这个。”
“那我这便去告诉爹。”难得尹修勤快一回,当即跑去了尹太傅的书房。
尹太傅细细琢磨着“轻鸿”二字,“看你今日那散漫的模样,没想到在此事上倒是用心。”
尹修干笑一阵,“用心”二字实在是惭愧了,他取这个表字,其实前后不过是与尹夫人说了几句话而已,这两个字便在脑中蹦了出来,也没费多少心思。
“那爹,您觉着如何?”
尹太傅看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只道:“尚可。”随即将桌上的一个信封拿起来递给尹修,“这是我与亲家一同挑选的吉日,托国师看过了,确是个好日子,如今二皇子已回,你与颜洛的婚事也该办了。”
尹修接过来,打开,只见上书:丙申年,戊戌月,己卯日,即九月廿四,距今还有十一日。
“这是否太快了些?”
“其实你们的婚事早在许久之前便开始准备了,这个日子并不仓促,原本亲家还想将日子定在这月十八,不过那一日已被定为二皇子行冠礼之日,便又推迟了些。对了,这吉日刚送到府上,你娘还不知道,正好你去知会她一声,她念叨这事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好。”尹修拿着那良辰吉日出了书房,喜意渐渐漫上心头,他要娶媳妇儿了,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智商有限,请多包涵,鞠躬!哈哈晚安~
☆、 抢亲
九月十八, 顾连卿的冠礼在太庙宗祠进行,“轻鸿”二字一早便拿给顾钧看过, 他没做什么异议,便这样定了。
十八那日一早, 沐浴焚香, 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进了宗祠, 太傅赐字,国师加冠, 父皇训诫,整个过程庄重而肃穆, 如过去的千年间大玄所有皇室子孙的冠礼一般。无论受礼的是何人, 凡在场之人无一敢对这场冠礼透露半分轻慢。
冠礼已过, 距尹修的大婚便只有六日了。顾连卿踏出宗祠时, 心中竟有一丝不舍, 这间平日里透着阵阵y-in沉的殿宇, 于他而言却有一些别样的意义, 不过, 那是秘密。
心中盘算着, 自明日开始数起,一、二、三的数下去,仅仅数到第六日,他的阿修便将攥着一条红绸,另一端牵着旁人,踏进鲜红明亮的高堂。
想一想, 竟不亚于一场噩梦。
“你再说一遍!”冠礼结束后,皇上与二皇子一回宫便进了御书房,才不过半刻,门外的宫人们竟听见了皇上的怒吼,伴随着一阵零乱的碰撞声,当即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一口,眼角余光却悄悄注意着御书房的大门,祈祷着那门千万不能开。心中却也纳罕,皇上进门时分明还有几分笑模样,怎的这才进去待了半刻却发了这样大的火气?
御书房中,顾连卿站在顾钧书案前五步远的位置,这是自幼便被教导的规矩,哪怕闭着眼,也能准确地站到该站的地方。
“父皇,儿臣恳请您,取消尹家与颜家的赐婚。”
盛怒过后,顾钧看着自己的儿子,肩上大片的朱红,是自己方才连同砚台一起扔过去时溅上的朱砂,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袍上,似是开了一丛艳丽的牡丹。
“理由?”声音依旧低沉,但不再发怒。
顾连卿抬头,与他对视,“凡事为何非要问个理由?天下人口中所出的理由千千万,几乎每一个听来都合情合理,有根有据,但有谁能说出,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又该信哪一个?又有谁能担保,您信的那一个不是假的?即便今日我给了您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您会相信吗?”
顾钧错愕的看着他,在他面前,顾连卿从小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对他的吩咐,甚至是命令的应答,“是”、“好”、“儿臣明白”、“儿臣知晓”等等,印象中,除了幼时鲜有的几次撒娇,除了那一次哭着声声的哀求,他从未一口气与他说过这么多话。顾钧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依照礼制,皇子成年时,父皇该送儿臣一件礼物,父皇若是忘了,便将这个作为成年之礼送与儿臣吧。”
“若朕不允呢?”顾钧的目光紧紧锁在顾连卿身上。
顾连卿一顿,道:“您不该将儿臣送上战场。”
顾钧身子前倾,“你威胁朕?”
“儿臣不敢,只是,这是儿臣唯一所愿,还望父皇应允。”顾连卿几乎一揖到底,已将姿态降到不能再低。
良久,顾钧倚向后侧,“罢了,你走吧。朕不会明言婚约废弃,也不会c-h-a手此事,一切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父皇。”顾连卿起身,“儿臣告退。”
厚重的大门敞开,门外的宫人微不可察地一颤,“是朕轻信他人,害了你母妃,是朕错了。”身后似有人叹息,顾连卿一怔,想要回头,却被门外刺进的阳光晃了眼,徒然回首,却没能看清书案后那人的神情,用力眨了眨眼,他迈步出了那门。
顾钧将一直隐在书案之下的左手抬起,手掌中一块莹白的玉,中间翠绿的部分似一朵盛开的花儿,若是放在盛光之下看,花瓣舒展翻卷,那花儿便如同活了一般。玉用红线做了穗子串成配饰,不知在手中握了多久,已经与皮肤一般温暖。
九月廿四,宜嫁娶。
请帖提前几日送到了京中各位官员与望族府上,对于这桩看来有些仓促的婚礼,宾客们却不觉如何,毕竟若非羌国进犯,这顿喜酒,怕是早在一年多之前他们便该喝上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上回结婚时被妈妈折腾的半死,这一回又是天不亮便被娘亲揪了起来,可是却没了那时的手忙脚乱。想到今日要娶颜洛过门,尹修脸上便绽开一个颇为傻气的笑,尹夫人见了,一手食指曲起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傻小子!”
古代与现代的婚礼还是有些相似的,不过那时坐的是车,如今骑的是马。为了这个,尹修还特意请人教了好几日的骑术,大腿一侧的皮都快磨破了。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尹修乘在马上,对着街道两侧向他道贺的百姓们抱拳致谢时,坐的那叫一个稳当,一路上潇洒的紧。
巳时过半,接到了新娘,颜洛的堂弟背着她前脚刚踏出颜府门槛,门外等候的迎亲队伍中,不知是谁打了个手势,一时间,鞭炮隆隆,大红的纸屑漫天飘洒下来,似下了一场红色花雨。
颜家到尹家的一路上,鞭炮声再没有断过,来时路上的百姓还算不得很多,回去时却因这鞭炮声,又引出了不少人来,站在路上瞧着热闹,更有许多跟在迎亲队伍之后,一路跟到了尹府门前。
等在门口的管家朝身边的阿左吩咐一声,阿左领着几个小厮进了门去,不一会儿几人爬上了屋顶,手便摆着几筐坚果红枣喜糖,大把大把地撒向人群。众人被砸中,惊呼一声,待看清落了满身满地的是什么,皆笑得十分喜庆,面色红润一如尹府门前挂的大红绸缎。尹修背着颜洛,跨过三道火盆,被喜糖砸的头顶都疼的发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