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by:殇弦【完结】(6)

2019-02-09  作者|标签:殇弦

我看她似乎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我不自觉地又感到心情舒展了些……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幽幽的飘到她身边,头一低,嘴唇贴在她耳旁说,那声音是我自己没想到的冰冷,我甚至不敢相信我会用这种语气,对一个我认为我很在乎的姐姐说话——“段重康,死了哦。”

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倏地停下了一切动作,现在这手术室附近都静悄悄的,除了极少数,大多数人来人往的也都停住了,都看着这边。

顾遥红着眼圈看着那个肇事男子,一直盯着他,盯的那个人大腿根开始打颤,脸颊开始流汗,然后竟然不顾血流如注的右臂,又猛的跪下磕头,磕的声音在寂静的一楼显得分外凄冷。

她像是看够了,又缓缓的把头转向刚才的发声地——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我还能一脸微笑的看着她,嬉皮笑脸的说:“没事啊美女,身体嘛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烂壳子,你看我现在多自由自在的。”我在空中翻了好几个滚,动作极为艰难,技术含量极高,“唉没事,你当我活着不就成了,反正现在也就你看得见我,我不赖着你还赖着谁?说不定以后你这一辈子我都要赖着你啊。”

这么说着,我却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违和感极为强烈的地方,但每当我想去思考,却只是一次又一次升起了……刚才身体彻底死掉时的阵阵心悸。

我看着那个额头在流血,手臂在流血,却仍然在磕头的男人,莫名的升起了一阵愧疚感——或许,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呸呸呸,我怎么会闲的蛋疼的同情杀了我的男人!

这么想着,我缓缓的飘到顾遥面前,她……不高,也就到我的下巴吧,估摸着160都不到……奇怪,我为什么觉得我应该是183?

我慢慢弯下腰看着她,两眼平视,我觉得我眼中的神色应该是很温柔甚至是心疼的,总之能让顾遥觉得得到了安抚,因为她眼中的暴躁恐惧等一系列负面情绪渐渐消了少许。

“姐,那具臭皮囊已经死了。”这话,让我感到有一种异常的快感,“你喜欢的难道是你弟弟的身体而不是他本身吗?”

我看着她异常缓慢的摇摇头。

“我忘掉了好多事情,却觉得见到你我就好开心,很舒服,也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我知道,你叫顾遥,是我姐姐。”

她点点头。

“我们回家,你慢慢的告诉我一切,告诉我我忘掉的,告诉我你知道的,身体已经死了,可我的灵魂还在,我不会消失,我会陪着你,别再哭了,我们回家,好吗。”

她静默了良久,外界的问话也完全不回答,镇定剂都拿来了,可看她那样子,也迟迟没有打下去。

“……我想。”她嘶哑的开了口,“先进去看看我弟弟,好吗。”

几个医生迟疑了一下:“你确定你现在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让我进去看看他吧。”她走过去,眼睛里没有我。

我真的忘了些什么,而且很重要。

重要的和我的死有直接关系。

【怀疑者】

重康不算脏,没有我想象中满身都是血,身体的某些部分也被撞的血肉模糊七零八落的惨状,做手术的医生估计也是大体收拾了才出来的吧。

我摸摸他的脸,还有些温度,只是脸色很苍白,就像是疲劳过度后沉睡了一样。

我问医生,他还有体温不是吗?

医生说,人死后,短期内体温是不会消退的。

我觉得死人很恶心,死亡让人避而远之。

我的亲妈妈在我6岁的时候死了,也是车祸,那时候我还不是很懂,只知道妈妈躺在一张雪白的滚动床上,盖上了雪白的被单,连头都被捂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闷,然后一直推啊,推啊,好像就要推到了我再也到不了的地方。

我急了,踉踉跄跄的就冲上去,说妈妈你别睡了,我饿了,你快点做饭,然后还掀起了那白布,去抓妈妈的手,捏她的脸……或许这些也都是我想象的吧,毕竟那时太小了,唯一清晰记得的,只有那肌肤与肌肤的亲密接触后,冰凉透骨的触感。

过了快半年,我才真正清晰的意识到死亡是个什么玩意,然后我就不断的洗手,用温热的热水洗;再大点,我就暗暗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去触摸死人,那种感觉比蛇还要恶心。

再到九岁,爸爸问我想不想要个新妈妈,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又过了没两个月,爸爸就和一个阿姨再婚了,爸爸带着九岁的我,那个阿姨带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我偷偷的拉过他问:“你爸爸也死了吗?”

他迷茫的看着我,咬了咬唇,摇摇头,这年纪的小孩说话还有点不顺,一字一字的,我听着都费劲:“对不起,小姐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急了:“唉!你怎么不知道?死了就是不存在了,再也见不到了,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你爸爸了?”

他突然鼻子一皱,我看那样子就是要哭:“……我、我从来没见过叫爸爸的男人!”

“那你就没问过你妈妈?”

“我……我每次问,妈妈就不高兴,所以我就不问了……那小姐姐,我爸爸是死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总有点在小弟弟面前不想掉面子的情绪在,我就肯定的点点头:“是,你爸爸肯定死了!”

说完我就把他又送回了餐桌,自己跑去上厕所,结果我回来后,就被爸爸拽走了还被训斥了一顿,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爸爸呜,你干吗要说我?!”

“谁让你跟那弟弟说他爸爸死了的?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你没走多久,他就突然问,‘我爸爸是不是死了啊’?那气氛,尴尬的要命!”他像是觉得热似的拽拽领带。

我突然好奇了,这语气,那小弟弟的爸爸难道不是死了?我急忙问爸爸那小弟弟的父亲是怎么了,爸爸却只是叹口气没多说,只说我还小。

后来我爸爸和他妈妈结婚后一段时间,我才知道有一种男人叫负心汉,有一个词语叫做离婚。

我突然觉得这个小屁孩比我还可怜,我是妈妈不得不要我了,他是爸爸直接不要他了。

我本来很讨厌他,因为他那句“无心之言”让我被爸爸训了一顿,可后来我们却越处越好,爸爸跟阿姨也很高兴。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宠这个弟弟,这个弟弟倒也是越来越关心我,虽然那张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嬉皮笑脸的成天油嘴滑舌,高中后我才知道有个词叫傲娇,也有个词叫闷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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