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宫墙外栽种的各种花树亭亭华盖,十分高大,也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年月。微风过处,花瓣便赛着姿态
优美般的纷纷飞舞,让本就湖光山色的倾城山谷更加美若仙境。
哪怕是要死,也能死在能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童谅这么想着,便甩了甩头,将心中那股淡淡的悲凉
硬是抛在脑后,站起身来,和着傅放的笛音面对叶珞湖,高声吟道:
我闻色界天,意痴离言说。携手或相笑,此乐最为极!
只听得声音清亮,在暮霭的柔波中与清风水光应和成一片。而童谅低垂了眼只是看着湖水,静立着,如
画卷一般。
傅放看了他一眼,便也目光投向遥远的蜿蜒在天边的苍青色群山与已经落到山的背后却仍在天空中烧出
万般绚丽颜色的夕阳。金色的鳞光荡漾在清澈无比的水面,水鸟贴在波浪的尖头飞过,整个山谷温柔,静谧
,却又生机勃勃。
这片他深爱着的景色,这处融化在他种种深情与回梦深处的仙境一般的山谷,他究竟还有多长的时间可
以在这里对着这一片被涂抹成金色的美景引吭高歌呢?
两人各怀心事,不觉半晌无语。
忽然,只听得一声细微的轻响,不知是自己脑中的意志还是手中的笛子掉落在地,傅放的身体僵了。他
张着口,翕动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童谅感觉到他肌肤上那惊人的寒冷,不发一言,迅速将他打横抱起
,展开轻功便向傅放原先与他说过的另一处泉水--热泉的方向奔去。
傅放努力抬起头,只见童谅紧紧抿住的薄唇,用力过度泛起的白已经让原本红润的嘴唇看不出一点血色
。风声在耳边呼呼掠过,傅放恍惚间想起当年在天同的出云涧,是自己抱住童谅虚弱的身躯,用燕翔六式的
轻功在光滑的岩壁上跳跃,当时在自己怀中的童谅,宛然就是现在自己的感觉吧......
到得热泉附近,蒸汽已经笼罩了附近的山谷,仿佛浓重的雾,让童谅看不见方向。但他小心分辨,最终
发现了那个沸腾着的泉眼。与寒泉深藏洞中不同,热泉是露天的,但是由于附近的温度实在太高,没有任何
植物生长。泉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熏人的蒸汽简直可以将人烫伤。但童谅却未运功抵抗,而是咬着牙,把
已渐昏迷的傅放身躯一点一点放入水中。
过了好一会儿,傅放终于被热力激醒,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已被热汽熏得满面通红浑身是汗的童谅。
"傅放,傅放!你、你还好吧?"
傅放用尽力气将嘴一咧,竟又笑开了,轻声的道:"......没事,一时半刻死不了!"
"你......"面对傅放忍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却仍装作满不在乎的表情,童谅不知说什么好。
望着童谅泫然欲泣的眼睛,傅放放缓了唇边的弧度,淡淡地道:"不过,就是......有点凉。"
童谅低下了头,被水汽打湿的黑发贴在腮边,双肩抖动,让傅放以为他在哭。
不过,当他抬起头,傅放却未在他面上发现一丝哭泣的痕迹。
"你先好好调理,我,我在这边陪你。"童谅沉静的双眸含着也许是被热气刺激到的水汽,平静地道。
"好。"傅放转过头,靠在泉水边滚烫的岩壁上,垂下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放好像沉睡着的面上终于出现一些细细汗珠,童谅知道这一次寒毒的发作大约算是
过去了,便将傅放从水里抱起。因为若不及时离开,接下来这股热力又会激发他体内的热毒发作也说不定。
而当傅放从昏昏沉沉中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虽仍身处水中,但已不是那个热泉,而是自己与童谅
二人经常用来沐浴的温泉,童谅正仿佛支持着自己一般的靠在身边。他尽力动了动身体,童谅的双手立刻扶
了上来,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吗?觉得怎么样?"
傅放扶住自己沉重的头,点了点头,道:"好多了,辛苦你了。"
"没关系......只是,你可以告诉我了吗?"童谅好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似的,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傅放
的锁骨处,声音就如被狂风暴雨打湿了翅膀的鸟。
"什么?"傅放的手抚上了对方湿漉漉的头发,闭着眼睛道。
童谅的声音恍如自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你的身体......可以告诉我了吗?"
傅放苦笑着低下头来,面颊贴在童谅的头上,闻着在水汽中传来的那股清爽的气味:"你不是已知道了吗
?"
"但你从不告诉我。"童谅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你也没问过我。"傅放口气中带了些玩笑意味。
"傅放!"童谅猛然间抬起头来,盯着傅放颜色渐渐变深,却蕴着慢慢满不在乎笑意的双眼:"你......"
"我怎么了?"傅放伸手搂紧了童谅的肩膀:"......我直到现在也从没奢望过你什么时候会原谅我。"
"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知道我怎会恨你!但你从不跟我说你到底......"说到后来,那几个"还有多
久"就这么缠绕在舌尖,话的主人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它们说出来。
傅放没有言语,只是更紧地握住了童谅的肩膀,那么用劲,直到在童谅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红色的指痕
。
"谅。"沉默了很久,傅放突然出声。
"......什么?"童谅猛然一惊,发现傅放竟然直接叫了自己的名字。
"我估计你的身体还能拖些时日,而我......若我死了,你一定要带着薇儿好好活下去。"
"你,你说什么?"童谅睁大了眼睛。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幸福地活下去。"
难得见到傅放如此严肃的面容,童谅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傅放却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在这种时候,眼泪与拥抱都是如此自然而顺理成章。
他们都收紧了自己的双臂,不顾一切地拥抱着对方。无关情欲,无关生命,只是单纯的想抱紧对方,用
尽全身每一点细腻的感觉去感受对方。呼吸和心跳是那么剧烈,体温灼热得仿佛可以烧伤彼此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