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叶言看向周自雪,“我右手这一册,是后人抄录的素华门规总则,完完全全是照着祖师爷的这一本,”说着他举起了左手的书册,“一模一样抄下来的。但是这一册的厚度,比祖师爷这一本的厚度,足足薄了一倍。”
周自雪凑过去一看,确实如此。两本书内容相同,誊抄格式、所用字体大小也基本相同。但是厚度,却是如叶言所说,一本厚,一本薄。
“可能是用的纸张不同吧。”周自雪想了想,说道。
叶言却有不同的意见。若是因为纸张不同,两书厚度或许会有差异,但绝不至于相差一倍这么夸张。他脑中突然闪现一道灵光,低声道:“不会是里头又夹层吧。”
“?”
但是还未等他细细研究,门外忽然响起“噔噔”数声,声如惊雷,直直传上山来。
叶言脸色一白,道:“有人击缶。”
第14章 星象教
素华山脚,有一瓦缶,名唤“惊雷”,年代已不可考,或是上古宝物,击之声如惊雷,危急时刻,门内弟子,可击缶传讯。
另外,山下百姓,若有事相求,亦可击缶,山中自有弟子前往。
但还有最后一种情况,击缶三声,贵客来访,请山中弟子,出门远迎。在叶言的印象中,他呆在素华派的那十余年中,从未有人能担起击缶相迎的大礼。毕竟素华派隐隐有天下第一门宗势头,若非遇到上古神裔,轻易不以大礼示人。
“去看看。”叶言对周自雪说道,随即推门而出。
“唉?!可是我们还没整理完……”周自雪在叶言身后喊道,此时叶言的身影已经在他面前消失了。他抓了抓头发,最后也跟了上去。
“阿叶,这样,不太好吧?”周自雪追上了叶言,有三分忧心地说道。
“没事,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叶言笑了笑,说道。
正如叶言所言,眼下素华派中,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人。
山中无要事不击缶,这是素华派开山立派以来的规矩,大多数弟子,在山中百年,都从未听说有人击缶上山,是以大家多少都有些好奇,此刻都从各自的修炼地跑了出来。只见天空中祥云遍布,剑光凌厉,不知有多少偏门法宝,灵兽飞禽,载着主人停在空中。
至于诸多外门弟子,如叶言周自雪一类的,就只好站在地上,仰望空中如同谪仙一般的诸位内门弟子了。
紧接着,空中诸弟子忽而散开,排作两列,迎出一人。
这人一袭玄衣,以红玉簪束发,双手背在身后,噙着笑,自山中走来。虽不曾乘奔御风,却更有一番气势,压的诸人不由自主低下头,为他让出一条通路来。
这人,正是素华派掌门人,唐子瑜。
“参见掌门人。”
空中整整齐齐地响起一片呼声,地面上的外门弟子,也都跟着喊了出来。
“既然有人击缶,诸位便随我下山相迎吧。”唐子瑜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说道。
“是!”
空中又是一片整齐地呼喝声,随即诸人心念所动,在唐子瑜身后,排作数列。
御剑而起者,自成一列;驾驭法宝者,自成一列;而被灵兽所负,或凭自身法决悬空而起者,又成一列。素华弟子千余人,跟随在掌门身后,浩浩荡荡,下山迎人。
一干外门弟子,则在地上看傻了眼。
叶言心情复杂地抬头看去,在那驾驭法宝的弟子中,有一人身披赭衣,腰佩长笛,驭一如意,丰神俊朗,逍遥自在,引得无数少女青睐——却是他上辈子的“情人”,大长老陆浩思之子,陆邵离。
今时今日他心境不同,只觉得此人虽仪表堂堂,却是实打实的衣冠禽兽,神情气度,更是不及萧师兄的万分之一。只是他在御剑那一列弟子中来回找了老半天,都未找到萧明哲的身影。
他心中疑惑,但此刻并非让静心思考的时间。周自雪已经拉着他,跟在一干外门弟子身后,下山相迎。
叶言本以为唐子瑜会带着一干弟子走素华山上山的大道,却没想到这位掌门人别出心裁,带着一帮弟子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他们上山的那条小道——登天梯前。
随即他心念一转,明白过来。
素华派击缶相迎的规矩是自立派以来便有,但数百年从未真正执行过的规矩。当今之世,唯有西蜀的那三大世家,东海上的三大奇门的掌门人前来,方有资格让唐子瑜带着一派弟子出山相迎。只是若是这些名门前来拜访,素华派必然早作准备,不会像今日一般,毫无准备,让人在山下击缶了。
既然不是正当交往,那今日击缶之人,多半是来素华派……打脸的了。
写作打脸,读作踢馆或者找茬,这就是今日击缶之人的目的。既然并非他们并非本着善意而来,唐子瑜也没准备以礼相待了。你不仁我不义,你击缶要我出山相迎,我就让你爬一爬登天梯。
这登天梯本来是给考验外门弟子所用的,现在让客人从此处上山,当然是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所以,素华派的脸,必然不是那么好打的。
至少在唐子瑜执掌素华派的近百年来,所有试图上山打素华派脸的人,都被他啪啪啪地打回去了。
故而叶言抱着十分看热闹的心情,挤到人边上,盯着细长的登山小径,往下看去。
等他向山底望去时,只见山底升起一阵蓝光,夺目刺眼,迫得他不得不移开视线,等到蓝光散尽,才能睁眼,往山下望去。
只见山中升起一朵妖冶的蓝色莲花,承载着三人,缓缓升上山来。
叶言见了那莲座上三人,心中咯噔一下,暗叫,坏了。
莲座之上,一白衣女子在左,搀着一独臂蓝衣人;另有一人,一身黄袍,踏在那莲花中央。
那白衣女子和蓝衣人,分明是那日叶言在明州遭遇的星象教弟子,鱼云溪,孙文乐。
至于中间那黄袍中年,叶言却不认得。但领着众弟子出山的唐子瑜显然认识此人。他眉毛一挑,冷笑道:“原来是星象教的鱼教主,不知今日击缶,有何要事?”
“唐掌门别来无恙。”黄袍人打了个哈哈,躬身道,“今日我等击缶上山,实乃事急从权,先给唐掌门陪个不是。”
“不敢。”唐子瑜拂袖道,“却不知鱼教主,为了何事上山?”
“却是为了为我这徒儿,讨个公道而来。”鱼教主侧身,指向身旁的独臂人孙文乐。
叶言呆愣在原地,他竟想不到,世间能有如此无耻之人。那觊觎周自雪体内冰叶莲子的无耻之徒,被他的萧师兄一剑逼退的星象教弟子,还敢厚着脸皮上门来“讨个公道”!
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理智预计的范围。
他不知道的是,那鱼教主,也是有一番苦衷的。那白衣女子鱼云溪,恰好是他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很是疼爱。而他们星象教中弟子,多半修习双修之法,合击之技,若是双修之人有一人修为难进,便会连累另一人修为。恰好,被萧明哲废去一臂的独臂人孙文乐,就是与鱼云溪双修之人。
那日孙文乐被鱼云溪带回教中疗伤,但萧明哲所发出的剑气霸道,沿着他体内经脉四窜,以他之修为,又无法逼出剑气,故而只能弃卒保车,自断一臂,避免剑气侵入丹田之内,根基被毁。
只是用了这法子,他体内经脉不全,虽仍可修行,但要想成大道,便是难上加难。
当然,为了门下一个普通弟子,鱼教主是断然不可能找上素华派来负这个责任的,但是孙文乐受伤,连带着便是他的宝贝女儿鱼云溪,亦断送了此生修仙之路。是以他心中大恸,这才不管不顾,找上门来。
修真界中,最犯忌讳的一件事,便是毁人修为。此事的严重程度,更甚取人- xing -命。一般而言,除非自家师长,旁人不能轻易毁人修炼根基。而萧明哲此次出手,随是无意,但结果确实造成了两人修为根基被毁,故而星象教才敢揪着这一点,击缶上山。
叶言看不透的事情,唐子瑜身为一派掌门,心中自然清楚。他在心底冷哼一声,面上仍带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道:“不知鱼教主,要向谁讨个公道?”
“还请贵派弟子萧明哲,出来叙话。”鱼教主朗声道。
他话音落下,唐子瑜身后便走出一人,靛衣墨剑,正是萧明哲。
唐子瑜伸出一手,拦在他身前,笑眯眯地看向鱼教主,说道:“萧明哲是我派中弟子,平素言行端正,不知鱼教主要找他说些什么?”
“哼。”鱼英卓冷哼一声,道,“此人出手狠辣,一出手便是废我门下弟子修为。我倒要请教请教,他与我门中弟子,有何仇怨,下此毒手?”
萧明哲皱眉,缓声道:“我虽出手,却是因为贵派弟子,挟持我的师弟,欲行不轨之事。更何况我并无伤人之心,贵派弟子修为被毁,实为偶然,非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