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古董,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传下来的旧家当了,大概是老板和白少锋有点什么关系,白少锋就被发配来这儿过日子,但,白少锋岂是那种安省过日子的人?来这儿没两天就琢磨出一大堆明青花的假古董,不知道骗了多少外行人,明德古董的招牌险些被他砸了。
蒋梦麟拎着自己的黑布包信步进去,柜台后的导购先是惊了惊,等抬头看蒋梦麟一眼后,又百无聊赖地低下头拍苍蝇去——
这屋里的东西那件儿不是贵重的?蒋梦麟一身装扮廉价土气,能买得起才怪了。
蒋梦麟这会儿也确实算得上不修边幅了,他原本就不爱打扮,一个男人家,打扮什么?加上回来后事情多,也确实没那个心情,加上不重视,这事儿也就这么淡忘了,导购的冷眼他也没少受过,自然也不觉得有多憋屈,反倒是走到柜台前,朝那小姑娘前的玻璃柜磕了磕。导购将他当成了没事儿来调戏人的痞子,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蒋梦麟朝她笑着摆摆手,脸上不骄不躁,眉眼弯弯,看去颇有风度:“去叫你们白小老板进来,要不我进去找他也是行的。”
导购吓了一跳。来店里瞎玩不在少数,能买得起东西的也不少,可就这样轻易地讲出小老板姓氏的人可真不多!
自家老板算一个,之前来过的z省大官算一个,这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这下她倒不敢怠慢了,点了点头就起身往楼上走,没一会儿,楼上就传来白少锋嚣张的声音:“什么年轻人?那群王八肯定从京城来看我热闹来了,一群王八蛋!叫他上来!”
蒋梦麟无奈地笑了笑,果然不管是什么时期,白少锋都是改不掉的张扬。
蒋梦麟越过柜台往楼上去了,过了转角抬头一看,好嘛!白少锋那傻逼拿着游戏机在敲超级玛丽呢!
这不弱智呢嘛?
蒋梦麟忍不住一阵鄙视他的品位,却没有想想,这会儿1997能有什么好游戏不成?
白少锋抬头只看他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他原本还以为来人是之前京里的那一群太子党,谁知道却是个不认识的青年……不,少年,这小孩儿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呢。
白少锋却没说话,一挥手让导购先回去店里,手上的游戏却不放下,依旧滴滴滴哒哒哒响个不停。
蒋梦麟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反倒是看到少年般的白少锋觉得亲切地不得了。要知道白少锋此人做作可是出了名的,想要看到他一脸焦急地打超级玛丽实在是不容易,更别提光着脚丫子横竹椅上的模样了,要被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们看到,眼珠子都得惊掉下来。
“唉唉唉你猪啊!你不会往那边跑然后按两下跳啊!”
蒋梦麟在旁边嘴贱地指挥,却搞得白少锋阵脚大乱,输得一败涂地。
白少锋拍案而起:“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不懂吗?!”
蒋梦麟针锋相对:“我看到有人比猪还笨实在忍不住了。”
白少锋气绝身亡。
说来奇怪,白少锋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一碰到这个少年就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两个人斗嘴也跟稀松平常似的,自己只是着急要压他气焰,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感觉。
白少锋自认甘拜下风,起身喝了杯白水,也递了杯给蒋梦麟,开口道:“你来找我干什么?你是哪里来的?你从哪里知道的我的名字?”
到底是苗红根正的官二代,白少锋也真不可能跟个缺心眼儿似的傻了吧唧和别人交朋友。
蒋梦麟不疾不徐一口饮尽百开水,脸上带笑回答:“白公子卖了那么多假古董,砸店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今天过来,可不是为古董来的。”
白少锋立刻脸上讪讪,卖假古董这事儿他也是一时好奇鼓捣的,哪知道闹得那么大,上周老爷子还被舅舅拉过来狠捶了一通自己的屁股,谁知道这会儿苦主又找上门了?
白少锋一板脸:“你别来找我,我可不是老板,要退货找老板去。”
蒋梦麟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我都说了,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儿。”
他一伸手,从兜里摸出个成色最次的玉璧来,神秘兮兮地笑:“你这儿回收宝贝吧?”
第9章
白家那样的身家,玩儿古董玩儿玉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上一世蒋梦麟在白家作客时,可是亲眼看见白老爷子捧着一块双鱼古玉爱不释手的模样的。
白少锋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见识自然也不会浅薄到哪里去,一看玉璧的成色就吓了一跳,他抬头打量一眼蒋梦麟,复又低头盯着那块玉璧,蒋梦麟倒是不墨迹,手一抛丢到白少锋怀里。
“有病啊!你个二货!”,白少锋慌忙伸手去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玉璧给砸裂,拿到手凑到眼前一看,眼睛立时就花了!
老天爷,这成色、这雕工、这水头、这寓意!
蒋梦麟忍不住有点得意,想当年白少锋这小子时刻保持一副劳资天下第一的派头,哪儿见过他这样真- xing -情的一面?
白少锋倒是满心欢喜,他被流放在这儿闭门思过了好久,老爷子连门也不让他出,天天窝在家里会憋死人的!如果把这枚玉佩送给老爷子,说不定就能得到宽大处理了……到时候回了京城……
白少锋呲起一口尖牙- yin -森森地笑:“哥们儿,开个价。”
蒋梦麟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掌上下一盖:“一口价一百二十万。”
这价格实在是不高,蒋梦麟原本就是打算那这东西和白少锋拉上关系,他前一世和白少锋肝胆相照过,针锋相对过,对他的- xing -格了解的一清二楚,只要能搭上关系,蒋梦麟有万分保证,自己能拿下白家的路子。
“痛快!”,白少锋一拍大腿喜不自胜,扯着脖子就朝楼下嚷嚷,“我说那个谁,给我舅舅打个电话,让他给我送钱来!”
蒋梦麟揣着一百二十万的存折跟着白少锋出了大门,白少锋的舅舅叶论同样眉飞色舞,白少锋要是真回去帝都,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这外甥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才来了没多久就给他惹下一屁股麻烦债。他倒是对一套程序下来得心应手最后看到钱也没有多大情绪波动的蒋梦麟感兴趣些,只是人家从头到尾没和他搭过一句话,叶论自己也不好意思去问人家手里还有没有货,只是对于蒋梦麟的年少老成,叶论还是很咂舌的。
自家外甥比起人家来,二十年就跟活到狗肚子里了似的,论沉稳、论智商,一样也比不过人家……
白少锋一听这话就要炸毛,但转念一想又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从蒋梦麟进门开始,白少锋就一直被一种莫名的气势压制着跟随着他的脚步行进……白少锋撅了撅嘴,斜眼看一眼走在自己前头的蒋梦麟,心里情绪更是奇特起来——在京城,还从没有人敢走在他前头呢,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找,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蒋梦麟看出他萎靡,也没多说什么,拍拍他肩膀约了个下回出来玩儿的时间,揣着钱就往市立医院走。
找了个路边僻静的小巷,蒋梦麟将那个昏睡中的少年放了出来,扒了那一套稀奇古怪的衣裳,再套上路边买的廉价衣裤,洁白的上衣立刻就被渗出的血渍染红了,蒋梦麟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少年就走。
他到底只有十五岁,从前在W市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运动健将,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立刻踉跄了两步,终于在自己累晕之前把人送进了医院大门。
立刻有人推出急救床来接住了人,蒋梦麟松了口气,又找了个护士带自己去挂号,缴费,忙得差不多了,又到急救室门口守着,等了一两年那么久,里面终于出来个人,蒋梦麟立马迎上去问:“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不会涉黑的吧?他身上那些伤口是下了死手打的,外头又泼了盐水,估计糟了不少罪。而且你送医也太不及时了,再晚一点,他估计就要流血过多失血- xing -死亡了。”
蒋梦麟一听这话,心就悬起来了,可医生那边总得想个像样的皆是,于是脑子一转就开始编瞎话:“大夫您有所不知,他是我同学来着,脑子笨,前段时间暑假期末没考好落榜了,他爹下了死手地揍,这还是我砸了玻璃把他救出来的呢。报警了,警察不管。”
医生立马吓一大跳:“我的吗,这爹当的!”
蒋梦麟对自己编瞎话的手艺颇为自得,哄走了边走边感叹不可思议的大夫,蒋梦麟又守了一会儿,里头送进去两三包血浆,过了半小时左右,抢救灯终于灭了。
少年被哗啦啦地推出来,推车边的架子上还挂了瓶药水,护士迎上来审视了蒋梦麟两眼,开口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蒋梦麟点点头,先发制人地说:“大夫您先别说了,救人要紧,您给安排个最好的病房就行。”
说着从兜里拿出张大团结塞进护士长手里,护士长表情明显缓和了些,左右张望一下塞到兜里,声音也柔软了:“放心吧,病人那边我会安排人悉心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