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抓头发,爬下床找来了第三阶段需要的药草,捣成汁水之后开始研究起来,他把那些分别装着不同药水的五个器皿放在一起,然后尝试着伸出触须来。
有了之前在课堂上玩水的经验,周煜不算太困难地让朱锦率先动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点淡绿色的水,后者躺在透明的器皿中,泛着微微的涟漪,又好像倾斜了少许,却依然没有如周煜所想的分离,周煜琢磨了会,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新器皿,放在朱锦和凤柳中间。
再次控制起朱锦,勉强让它腾空了起来,悬在新器皿上方几厘米的位置,只有那么一点点药水,时不时还会因为- cao -作不当撒下那么一星半点,周煜做的非常吃力,像是顶着千斤重的大石头一样,他咬住下唇,努力分割出了一丝新的精神触须,去碰一旁的凤柳,这一步动作对他来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脸色发白,头冒虚汗,几乎是咬着牙,才一点点把凤柳给托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周煜已经连呼吸都有些顾不上了,他紧盯着面前的两股药水,在空中让它们慢慢接触,交融,周煜屏住气息脸涨的通红,不肯放过药水里的一点细节,看着他们在空中逐渐融为一体,开始变得圆润---
“阿煜?”一道声音突然从他身后想起,周煜心脏猛地一跳,接着面前的药水骤然分开,狠狠地摔回了桌上,四散的药水甚至溅到了周煜的眼睛里。
周煜闷哼了一声,慌忙站起来后退了两步,身后的西瑞尔皱眉上前扶住了他,看了眼桌上的狼藉道,“弄到眼睛里了?”
“嗯,没事,一会就好。”周煜晃晃手,扑到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脸上因为憋气的红色逐渐褪去,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刚刚那的确是他的极限了,果然刚刚才学会这个就想做点什么还是太早了,尤其最后收回触须的时候,还有点隐隐作痛。
西瑞尔低下头看了眼桌上的五个盘子,优秀的记忆和嗅觉已经让他分辨出了其中几个,眼底的光芒转了半天,站在床边低着头看向周煜,“不是告诉过你不着急吗?”
“我想试试。”周煜甩了甩头,闭眼又睁开,重新坐了起来,那个被溅到药水的眼睛有点微红,他倒像是毫不在意,执着地看了眼桌上的药碗。
西瑞尔沉默了半晌,伸出手去抚了抚周煜的脸庞,声音听上去晦涩难明,“之后我会去远行星一段时间,陈老会接送你。”
周煜注意力这才被拉回来,第一反应,“有危险吗?”
西瑞被他这一问弄得有点哭笑不得,“没有,只是去考察,外围也有军队会支援。”
“去多久?”
“最多七天。”
周煜这才松开皱紧的眉头,“哦。”
这表情算是彻底逗乐西瑞尔了,颇有点哨兵出征前小向导- cao -心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底下身去亲了亲他的眉头,道,“每天晚上会找你,记得准时回家。”
周煜没推开他,却轻轻摇头道,“我这周打算到首都星逛逛。”
细细想来,他来了之后还从来没好好在首都星逛过一次,最远的一次去的就是植物工厂,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以前是对这些不关心,但现在越来越融入这个社会,周煜觉得还是非常有必要出去好好看看的。
西瑞尔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赞同,哨兵对自家向导的过度保护和占有欲几乎是天- xing -,最终标记之后的哨兵更是恨不得直接把向导别在自己裤腰带上,以至于西瑞尔几乎想都没想就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说是可以等他回来,或者是走之前陪着周煜去。
周煜当然不同意,他又不是封建社会的女人,出个门都不行了?
两个人僵持了半天,最终相互妥协,西瑞尔同意周煜出去,但必须带上警卫员。
“我说,你太敏感了吧,我会和几个朋友出去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叫林枫一起啊,你干嘛跟被踩了尾巴似得啊。”周煜有些哭笑不得地戳了戳西瑞尔,还是第一次认识到对方这么小心眼的一方面。
西瑞尔顿时不说话了,好半天才皱了皱眉头道,“向导一般都是……”
“行了打住,”周煜竖起食指比了个动作,似乎不想和他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保证,每天晚上一定让你看到人,成交?”
“……成交,九点之前要到家。”
周煜眉头一挑,不想理他,转过身去清理桌上的药水,然而身后的西瑞尔掐指一算,又道,“八点?”
接着“砰---”的一声,西瑞尔就被关在了门外。
次日学院放假,周煜早早地就去了研究院,当然,还是西瑞尔送的,这厮一大清早就等在门外了,把人送到了之后才溜达溜达去军部。
周煜笑他干脆装个追踪器什么的在他身上算了,西瑞尔很诚恳地用他的表情表示他非常有这个打算,结果被周煜一个白眼就给打发了。
说起来,出于对威特教授的尊重,他选择早去了半个小时,这个时间已经比向导学院早课的时间早一个小时了,可当他踏进研究院时,却发现里面完全没有一点点“清晨”的迹象,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地在自己的岗位上,或敲文件或看投影,压根就不像是有过休息的模样。
周煜对此非常怀疑地瞄了眼自己的沃特,确定他没有看错时间,才默默感慨了两声,拿着威特教授给的游客许可证进去了。
许可证认证之后,就有个机器人来领他进去,路上还经过了林枫的办公桌,这人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手边还放着一袋小鱼干。
周煜一顿,觉得那袋小鱼干好像似曾相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机器人领着走到了更里面的房间,推门而入,威特教授正半躺在沙发上,眼睛上架着副颇有复古感的细框眼镜,看见周煜进来之后,一挑眉,这才从沙发上慢慢地站起来。
他的衬衫还有领带都打的很随便,起身的时候手上一晃,那眼镜就消失了。
全息?
周煜眨了眨眼。
也对,这儿比他那个时代先进不知道多少倍了,想想异能者的超常五感,威特教授是5s级向导,那功能肯定不是近视。
“来的真早啊,”威特博士打了个哈欠,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拨了个指令,然后躺进了他那张全是水的椅子里,几乎整个人都陷了下去,但那双眼睛却始终锐利无比,宛若一头休憩的雄鹰,“吃了早饭吗?”
“吃了,”周煜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将手里的保温盒递了上去,“喏。”
威特教授一挑眉,露出了个满意的眼神,却把保温盒往旁边一放,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周煜坐下,“东西来之前,先聊会吧,你有什么疑问?”
周煜坐了下来,疑惑地看了眼那个他没动的保温盒,想了想道,“我想参加竞技大赛。”
威特教授似乎丝毫不意外,“理由?”
“我听说大赛会改革?”
“啊---”威特教授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改革的话,就说明距离虫星第二次袭击不远了吧,高度警备状态?”周煜颇为认真地说道,清晨的光辉透过窗户打进来,落在他柔和的侧脸上,显得柔软却不软懦弱,相反,带着一丝了然的镇定,“我想让西瑞尔在那之前恢复。”
威特讶异地挑了挑眉,“就因为这个?”
周煜眯了眯眼,“对我来说足够了。”
对周煜而言,这些所谓的向导技能根本就没什么用,顶多弄个不让人看见的精神护盾就可以了,至少过去的周煜是这么想的,假设没有克林顿这一出,他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这星系还有那么多普通人,不一样在存活吗?
人有的时候拼到了一定的年纪,回过头来看看,总觉得自己当年的执着不过如此。
想想他上辈子,努力了一辈子,拼进了三甲医院,有了套房子,却没有能跟他分享的人,无尽的手术,无尽的病人,回到家之后,无尽的孤寂。
那段时间连周煜自己都迷茫,偏偏他还无法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他那个一辈子没见过的亲爹合法妻子派人来对他动手脚的时候,周煜是不知道的,但在事发的时候,他其实是有方法跑掉的,尽管危险,却还是有留命的可能。然而他就坐在驾驶座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失控,鬼使神差地没有一丁点反抗的动作。
当时他就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想着,假设他死了,有人替他收尸吗?
清明节时雨纷纷,有人给他烧点纸吗?
甚至是他的墓碑,有谁会去立吗?
那种铺天盖地的孤寂感让他最终放开了双手,毫无挣扎地走向了命运的审判。
然后一转头,他就到了这里。
周煜觉得,换了个世界,他恐怕也始终无法对人敞开心扉,但名利也好地位也罢,他也的确是不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