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墨皱了皱眉,立马反驳道:“没有别人。”
杨夏笑着揉了揉漆墨的后脑勺:“好小子!”
方琳整个人都有些崩溃,蹲在地上掩面哭泣。漆川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杨夏摇了摇头,示意漆墨自己先过去了。
漆墨点了点头,又给了隋悠一个放心的眼神。
面色微沉的漆川起身扶起了方琳:“你去里屋呆一会,我和漆墨说两句话。”
方琳像是在笑,却又流着泪:“漆川,你说我俩是不是遭报应了。”
漆墨转过头,一眼也不想看见方琳的样子,他也很想捂住耳朵。
漆川看着方琳,语气倒出乎意料的平静:“做错事的人,才会遭报应。我觉得我做错了,但我不觉得这是报应,咎由自取吧。”
“咎由自取”,方琳忽的又冷笑着看着漆川,“好,很好,你很好,漆川!那你管吧,你的儿子。我尽力了。”
说着她甩开了漆川的手,拿过沙发上自己的包,甩门而去。
漆川盯着关上的那扇门,发了一会呆,才转身看向漆墨。
“漆墨”,漆川仰头吐了一口气,“所以,你究竟在想什么?”
漆墨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
“好像”,漆川低头又一阵苦笑,“这确实是我第一次问你这个问题。”
“以前老秦老爱抱怨秦迪多调皮”,漆川目光散开,表情怅然,“我听着这些没多大感觉,就觉得你没这些毛病,也不觉得你做得多好,好像你,做到什么程度,都挺应该的。你作为我儿子,就该是这个样子。”
“期末你成绩出来了,老何特别激动地给我打电话,我当时很茫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儿子,他会感到那么骄傲。我印象中,你就是理所当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漆墨神色淡淡:“我尊重过你,也把你当做过我的目标。”
漆墨笑了笑,表情无奈又有几分自嘲:“漆墨,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感觉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就只知道,你爱吃红烧排骨,个头比我高了,现在高二,马上高三了。我连你爱吃的第二个菜,都想不起来。我......”
“我特别想问你一个问题。”漆墨忽的想到了什么,便打断了漆川的话。
“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漆墨垂眼看着地上那堆纸箱子,“她是怎么告诉你这件事的,她怎么说的?”
漆川:“你.......”
“她会怎么形容这件事呢,她会什么词语”,漆墨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以为我一点都不在乎了,可是我想到有些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我还是觉得受不了。”
漆墨撩起视线,对上了漆川的眼睛:“你呢,是不是第一时间,也是如此想的。”
漆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他抬手一擦,眼泪却又涌了出来。
“我第二个爱吃的菜,是外婆包的馄饨。”
第44章 “我们吃瓜群众不能站站攻受啊。”
杨夏回到自己家后,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夏姐。”隋悠站在门口唤了她一声。
“嗯?”杨夏转头看他的时候,吐了一口烟,烟圈氤氲从她脸的四周散开来。
隋悠轻轻笑了笑:“你刚刚说漆墨是大白菜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你养的小猪。”
杨夏白了他一眼:“我干嘛骂自个儿。”
隋悠乐了起来,没一会儿又敛起了笑。
“谢谢。”隋悠郑重地说道。
“你和我说谢谢?”杨夏叹了口气,“隋悠,我们是一家人。”
“家人也没义务为我的任x_ing买单”,隋悠贴着门慢慢蹲了下来,目光平静,“所以,对不起,让你和我承受这些。”
杨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有人就从外面大力推开了门。
隋悠的背被门一推,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双膝着地。
隋胜豪迈地走了进来,一瞧隋悠扑倒在地,皱着眉看向:“夏姐,有什么不能沟通的,至于让隋悠下跪吗?”
“哎嘿”,杨夏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来和他沟通。”
“赶紧起来,像什么话。”隋悠伸手去捞隋悠。
“胜哥”,隋悠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我蹲门口,被你开门撞倒的。”
“哦,这样啊”,隋胜挠了挠后脑勺,“我就说我们家夏姐最通情达理嘛。”
“滚一边去”,杨夏白了隋胜一眼,“我和你没法儿沟通。”
隋胜讨好地坐在了杨夏的身边,拉着她胳膊:“我这不是误会了嘛,我错了我错了。”
杨夏甩开了隋胜的手:“我看你最行,那你和儿子沟通去。”
隋悠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看着沙发上的两人,又说了一遍。
“夏姐,胜哥,谢谢你们理解我,真的谢谢。”
隋胜一个皱眉:“隋悠你瞎唠唠啥呢?理解个屁,我不光理解你,我还支持你!”
“胜哥”,隋悠垂着眼,“我保证这种事只此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卷入我自己的麻烦里面,我以后......”
“隋悠”,隋胜直接打断了隋悠的话,“你什么意思啊?”
隋悠微怔。
“隋家家训是什么?”
隋悠讷讷道:“打人不打脸?”
隋胜差点一个没憋住,杨夏转开脸忍不住笑了。
“别闹啊”,隋胜重新板起了脸,“你爷爷说的,我们隋家的人,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话是老套了点,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是我儿子,也是我家人。是,你现在没独立,很多事,你没那个能力去承担更多。所以你更需要我们,不是么?家人存在的意义时候什么,理解常人不能理解你的,帮助常人不能帮助你的,你说一句需要,我们就能马上站出来。你的人生还那么长,会遇到更多更大的波折,你怎么胆敢说出以后不给我们添麻烦这种屁话。老子还是你老子的一天,就给你撑腰一天,你的明白?”
隋悠转脸看向一边,不想让隋胜看到自己眼里的泪。
“现在你有想保护的东西,想珍惜的人,我们有这个能力去拉你一把,我们为什么不?少给我来那一套什么别惯着孩子别让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老子偏不。我相信你,儿子,你做你的判断,我只需要相信你的判断。”
隋悠眼一眨,泪就掉了下来。
“呵,瞧瞧,还哭上了。”隋胜一个乐呵,走过去给了隋悠一个男人间的拥抱。
“我说儿子啊,你这么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降得住漆同学啊。”隋悠搂了搂隋悠,很快就松开了。
“那让你失望了”,隋悠抬眼望着站在跟前的隋胜,笑了笑,“我早被他降住了。”
“哎嘿!”隋胜果真一脸失望,转身看向杨夏,“你居然押赢了。”
杨夏一个摊手:“一千块拿来。”
隋悠咂摸了一下两人话里的意味,眼泪一收,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们瞎猜什么呢!”
“瞎嚷嚷什么”,隋胜反手敲了隋悠脑袋一个响,“我们吃瓜群众不能站站攻受啊。夏姐,是这么说的吧。”
杨夏偏头特认真想了想:“好像1、0的说法比较普遍。”
隋悠深深吐了口气:“没法和你们沟通了,真的。”
说完,三人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隋胜搂过隋悠,凑过去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儿子,我真猜错了啊?我不信。我可是你忠实粉丝。”
“你们那么爱猜自个儿猜去”,隋悠拿下隋胜的手,瞥了他一眼,“我说出来漆墨得掐死我。”
漆川走后,漆墨在客厅站了很久,直到自己腿有些发麻,他才有些僵硬得蹲了下来。
漆川走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
“漆墨,从你上学之后,这是我第一次看你哭。”
漆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现在脑袋空空,什么都无法思考,心里却好似有什么堵着,这些预先设想中的争吵、冲突,真正发生后,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冷静淡然。
在很久以后,漆墨才明白,人这一辈子可以失望很多次,绝望很多次,但他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永远烙印在血液里,怎么也抹灭不了。
他可以被家人丢下,但他丢不下心里对家的设想。
他可以没有家,但他,想有一个家。
一直都想。
不过庆幸的是,当他把这一切都想明白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
“漆墨。”隋悠走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他抱着腿,坐在客厅窗前的地毯上。
“隋悠”,漆墨抬头看着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问道,“如果我可能会休学一年,你有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