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转为沙哑,呼吸急促,脸颊上涌起病态的潮红,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后摇晃着,李兆微抓住他的手臂,感觉他手臂的肌r_ou_一瞬间紧绷,又恢复到松弛。
“不,柯希,你忍一忍,看着我,看着我……”
柯希一抬手把李兆微挥开,晃晃悠悠地爬下椅子,在书房正中茫然地绕着圈子,左右摇晃着走向客厅。李兆微抢先一步挡在他前面,再次抓住他的双手上臂,让柯希扬起头看着他。
柯希的眼睛更黑了,因为他瞳孔开始放大;表情如动荡的水波,每一丝细小的肌r_ou_都在发抖,炽热的吐息一直喷到李兆微脸上。李兆微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指,说:“柯希,我……我这就给你拿。“
柯希的贪婪表情让他怀疑之前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一直用光了三个气弹,柯希才停下来。李兆微不敢靠近他,站在门口忐忑地观察着,看他好像终于平静了,问:“你还好吗?”
他只是普通的说话,甚至比普通的音量还要小,柯希却好像听到什么巨大的声音一样惊跳起来,惊惶地打量四周,看着手里的n_ai油枪,又看着李兆微,满脸的惊恐,是他熟悉的柯希。
李兆微又说:“是我,你还好吗?”
柯希像被烫到一样甩下n_ai油枪,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地上,双手c-h-a进头发里来回揉了几次,小声说:“燕哥。”
“我在。”李兆微说。
“这是不对的。”柯希小声说,“这都是不对的。不该是这个样子,这不正常。你不应该给我这个,你不应该纵容我要这个。我那么信任你,燕哥……”
李兆微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你说什么?”
柯希抬起头,苍白的两边脸颊上各多了四条指甲抓挠的红檩子。他长久地注视着李兆微,最后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那些。燕哥,你能把我捆在沙发上吗?我听说这样可以戒毒。好像过了犯瘾的时候就好了。”
“你没吸毒!”李兆微条件反s_h_è 地说。
柯希呵呵地笑了,半是嘲讽,半是好笑,他抬起手臂,细密的皮疹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清晰可见:“你相信吗?这种东西健康人身上是不会长的吧。”
“那也不会是……”
就连李兆微自己都没有办法说完整个句子。忏悔和苦涩堵塞了他的喉咙。柯希刚才说了,他曾经那么信任他。
那双含泪的黑眼睛像是魔咒一样,他的心思在那双眼睛里无所遁形。
“你不是还要继续欺骗我吧?燕哥?”
李兆微有手铐。虽然购买这对手铐时,他没有想到最后会派上这个用场。那是一对缠满了黑色羽毛的皮革手环,精致,小巧,漂亮,能妆点洁白的皮肤。
家里并没有趁手的工具,他找了一阵,找到橱柜里不知道做什么留下来的铁丝。
柯希来回把玩着皮毛手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像女孩子的装饰。”他评论。他想把手环缠在手腕上,但手指不听使唤,总是无法扣上手环的金属扣,一次又一次从扣边滑脱。
他的手指在颤抖,手臂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但不是出于兴奋,而是出于一种无法控制的神经反s_h_è 。
李兆微默默地拿过羽毛手环,先用手帕包好柯希的手腕,再把手环套在柯希的手腕上。柯希看着他灵敏的动作,说:“谢谢燕哥。”
李兆微一声不出,用铁丝在手环外捆了两圈,再把铁丝缠在卧室的沙发上。柯希一动不动地让他捆,看着细细的铁丝逐渐缠成黑色的麻花,又问:“燕哥,你为什么要哭?”
他不说,李兆微还没发现自己在哭。他抬手摸脸,原来满脸又冷又s-hi的东西是眼泪。他吸了吸鼻子,说:“对不起。我以为带你出来住是在对你好,可是,我……我最后还是害了你……”
“不是的。”柯希依然没有抬起眼睛,“你为我做得够好了,怪我自己,不怪你。你绑好了吗?”
李兆微将铁丝的端口拧在一起,点点头。柯希微微一笑,说:“燕哥,麻烦你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你都不要进来。”
“可是你总要吃饭,总要喝水。我不能到了饭点还不进来吧?”
他想说俏皮话,但是听上去一点都不好笑。柯希还是很给面子的弯起嘴角,说:“没事的,也不是一顿两顿没吃。饿不死的。”
他的态度让李兆微无从反驳。李兆微起身走出卧室,关上门,沿着冰冷的门滑坐在地上,捧住了头。
他没有办法无视柯希沙哑的尖叫声。李兆微在书房紧紧压住耳朵,卷子上每一个字都在游动,他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他的全部心神都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挣扎声。
柯希会死。按照这样下去柯希一定会死。
这根本不是正确的办法,他应该求助。但是他究竟可以向谁求助,又有谁愿意帮助他。
实在坐不下去,李兆微站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转圈,焦灼地揪扯着头发。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希望这件事可以赶快过去。他希望自己现在坐在三十三中的教室里,或者是白鹭中学的教室里。
柯希又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李兆微冲出书房,冲到卧室,推开了卧室的门。
沙发上满是磨损的痕迹,铁丝深深地陷进木头里,手环被铁丝勒断了,从来没用过的手帕上一道一道染满了血,柯希向后靠在沙发上,急促地呼吸着,眼睛半睁半合地看着他。
血从他手腕流下来,沾到浅色的地毯上。白色的地毯上开出嫣红的花朵。
沙发上满是磨损的痕迹,铁丝深深地陷进木头里,手环被铁丝勒断了,从来没用过的手帕上一道一道染满了血,柯希向后靠在沙发上,急促地呼吸着,眼睛半睁半合地看着他。
血从他手腕流下来,沾到浅色的地毯上。白色的地毯上开出嫣红的花朵。
预感和梦境都是真的,他亲手弄伤了最不想伤害的柯希。
李兆微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猛地关上卧室的门。
这不是他能够承担的事情,事情本不应该走到山穷水尽的结局。
他是无能的,弱小的,一切事情到他手里都会变得无法收拾。
他应该听从妈妈的劝告,让中介帮他准备英语考试,在姐姐和妈妈的帮助下申请学校。
他不应该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别人。
他的柯希,他的生命,他的灵魂。千辛万苦地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他刚才居然一闪念间想要自己逃走。李兆微倒在客厅的地上放声大哭。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只有倒在地上,才能注意到茶几下露出一角相片。李兆微伸手捏着相片的角,把它抽出来。是一张他和柯希的半裸拥吻照。大概是上次杜航来时没来得及收走的。
他的柯希健康漂亮,眯起长睫毛的黑眼睛,手腕绕在他脖子上,肩膀上半挂着一件李兆微最喜欢的茶色丝绸衬衫,尽管像素非常低劣,仍然能看出衬衫和肌肤的柔和光泽。
李兆微躺在地毯上,轻轻抚摸相片。相片细腻的手感好像人类的肌肤,指尖沿着柯希的脖颈滑下,轻轻抚摸着柯希的肩膀和手臂,又返回去抚摸柯希的脖子。脖子上只有一片空白,他几乎不离身的铃铛不见了。
柯希绝不会在学校摘下铃铛。
而且,出于爱惜,他也从来没有把这件衬衫穿去学校。
李兆微凑近那张照片,整张照片都被他和柯希交缠的肢体占满了,光线又昏暗,但是凑近了看,能看到柯希身后隐隐约约的背景。那不是课桌、扶手、天台的栏杆,而是更柔软的正方体。浅米黄的配色……
是沙发。
李兆微研究着照片的拍摄角度,手指不知不觉地变得冰凉。这个角度,这个背景,因像素而模糊、仍然保留着特点的丝绸衬衫……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只能是他的家。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置物屏风。
最上面的格子里本来放着一个c-h-a着红玫瑰的黑瓷花瓶。他还记得出去追杜航时,花瓶被强风吹掉,落在茶几下的地毯上。当时他来不及把花瓶捡起来,而他回来后根本没有余裕关心,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连打扫卫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此刻那个格子里空无一物,地毯上空空如也,本应在地上的花瓶消失了。
李兆微慢慢起身,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如果收起花瓶的是家政阿姨,她一定会和他说一声。不过那天他一直在躲着家政阿姨,她也可能把花瓶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
茶几上、窗台上、沙发上都没有花瓶。
太激动了,一动作就天旋地转。他强忍着头晕,在整个屋子里找了一遍,书房里没有,餐厅里没有,客房里没有,洗手间也没有。
李兆微慢慢走到花瓶本来在的地方,朝置物屏风下的缝隙里看去。
屏风下什么都没有,深色地板上久未清理的灰尘积得很厚,最深处残留着几道明显的指痕。
他维持着跪在地毯上的姿势。一阵迟到的寒冷从背后蔓延下来。他抬起左手按着头,想把脑子里旋转的思绪压进去。冰冷的手指碰到滚热的额头,爆出了一层细密的j-i皮疙瘩。
那天他确实产生了疑惑,只是他没有细想。
他确实忽略了第三个人。
李兆微伸手进去,沿着那指印轻轻抹过。肯定不是他留下的,也不会是柯希留下的。柯希的手指和他差不多一样长,而留下指印这个人明显手指比较短。如果是家政阿姨,她应该会用抹布擦灰,而不是用手进去乱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