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谁给你起的名儿?秦淮?一听就是风流胚子。”
“俗了吧,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为佛,心中有色,所见万物皆为色。”
“你可别辱没了佛祖,我小舅说的对,丫就一酒r_ou_和尚。”
“啧,酒r_ou_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心中有真佛,修心不修口,心净,佛祖自在心间,哎哎,嘛去?靠,你走了没人陪我说话了!”
秦淮修佛信佛,因为他妈妈就信佛,妈妈说,佛会保佑好人的,妈妈是好人,自己也没做过坏事,他想想问问佛祖,怎么不保佑他们呢?
要不是医生找过来,他都忘了自己的情况,应该说是刻意遗忘的。
“你是转院还是在这里治疗?”
“啊。。我这几天办出院,我之前的医生是XX的杜医生。”
“他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既然知道这种情况为什么不配合他做治疗?唉,别拖了,尽快转过去,你现在情况不太好,家人来了吗?签字什么的还要家人。”
“我。。就剩一个人,没有家人,我都是自己签的。”秦淮为难的看着医生。
“唉,那我直接把你的报告转过去?”
“行。。。。我还剩多久?”秦淮望着医生的眼睛,让人不忍拒绝。
“其实这个好好治疗的话还。。。。。。”
“你直接说吧。”
“好的话还有半年。”医生没法拒绝。
“呵,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剩俩月,还有半年呢?得,又赚了几个月。”秦淮松口气躺到床上,双手枕到脑后,翘着二郎腿,“还可以继续浪几个月。”
秦淮的生活一直都是及时行乐,他看的开,活着不过如此,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一向认为人有定数,可人生没有定数,充满了无数个不确定,而项右就是他的那个不确定,在人生的弥留之际闯了进来,成了他唯一的遗憾和不舍。
他知道那孩子说出试试看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也知道自己说开玩笑的时候他有多狼狈,看他隐忍的样子自己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比起项右的落荒而逃,他更愿意挨顿揍。
他也想试试,可老天爷不愿意,不给他试的机会。
他知道这种感觉,刚得到就失去,太痛苦了,还不如从来没有得到过,也省的惦记了。
佛家有转世轮回之说,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下辈子来换,换这辈子听人叫他一声秃子。
走的时候师父说,无需执着,善待自己。
何为执着?
秦淮摇头苦笑,以前的执着是母亲,现在的执着呢?
把包丢到护士站,下巴点点电脑,“单人间。”
跟去酒店开房一样潇洒。
“额?”护士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脸懵逼。
“你要。。单人间干嘛?”
这话问的,谁没事来医院住宿不成,秦淮悠闲的靠着桌子抖腿,从口袋掏出病历拍过去,吹了声口哨,“等死。”
项右活了二十来年从没那么丢人过,自尊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找那个混蛋了,可自己就是不争气,希望失望交替着折磨自己,直到最后放弃,那人是铁了心的玩失踪,自己不过是他众多污点中的一个。
一个笑话。
碰到那个医生的时候他故意躲着走,任何和秦淮有关的人和事他都不想再接触,他们见证了自己的愚蠢,愚昧,和无知,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可医生不打算放过他,把他叫住了。
“秦淮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还是刚开始聊过几句,后来就不知道了,他治疗的顺利吗?”
“他。。怎么了”
护士站的护士一听说是找秦淮热情的很,直接把人带到了病房,“可算有人来看他了,天天缠着我们聊天,你们这些朋友也真是,住院几个月了都没人过来看一眼,连个家人也没有,也就我们几个陪着他逗逗乐子,他一个人太可怜了。”
病房空着,床上的被褥凌乱,偌大的病房空荡荡的一张床,桌上干净的一个果篮都没有,风吹过,窗帘扫过窗台,孤零零的一个痒痒挠躺在上面。
这个痒痒挠还是上次肋骨折了,他缠着自己给他抓痒买给他的,“不解风情懂不懂,我要是个女的分分钟踹了你,我说痒是让你关心我,谁特么让你扔给我一个痒痒挠了!”
“不用给我。”
“你说给我就给,我不要面子啊!”
“哟,怎么没人?他这段情况太差了,今天天气好,估计去下面晒太阳了,要不你先在这等会。”护士走过去帮把他床铺拉平整,随手把窗台的痒痒挠拿下来,“你说这人,痒痒挠一会不见了就急的不行,偏偏还乱放,找不着还是难为我们,哎,人呢?”
小花园里都是晒太阳散步的病人,每个人身边都有家人陪着,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倒不是说多凄惨,而是过分的热闹,身边围了好几个小护士,笑的花枝乱颤。
项右远远的看着他,不过几个月而已,整个人瘦的脱了形,头上罩着顶绒帽,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叫嚣着弄死自己的秃子,可是,秦淮到死都吊儿郎当的表情告诉他,这就是他朝思暮想找了很久的秃子。
秦淮安静的窝在轮椅里,看着小护士们聊天,偶尔说上一句,就逗得小姑娘笑个不停。
小护士们看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一个好看的异x_ing盯着她们任谁都坐不住,秦淮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来,看见他无奈又释然的露了个笑容,“来了。”
就像早就知道他要过来一样。
小护士看情况都一哄而散,把人丢给了项右,秦淮指了指凳子,“陪我坐会。”
五分钟。
十分钟。
项右掏出烟,抖着手点了几下才点上。
“干嘛,气我现在不能抽烟?故意馋我?”秦淮笑着说。
“我是来看看你这将死之人怎么个凄惨法,没想到还是左拥右抱,依旧歌舞升平,也是,你到哪都不会亏了自己。”项右熟练的弹掉烟灰,眯着眼睛看他。
“让你失望了。”秦淮拢了拢衣服,“有点凉了,劳驾推我回去吧。”
项右把烟头捻灭,压下鼻子的酸涩,扶上轮椅的扶手。
回到病房,项右弯腰把人抱起来,秦淮也不矫情,他想抱就让他抱,项右小心的把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面上平静,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他根本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瘦的骨头都能咯疼自己,秦淮的病房并没有那些治疗的仪器,他在这就像当初他说的一样,等死。
不过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护士量完体温就出去了,临走还唠叨了他几句,几个月下来,也只有她们陪着自己,怜悯也好,同情也好,最起码寂寞的时候还有人说说话。
“找到住的地方没?”秦淮楼上楼下一趟有些虚,声音都低了几分。
项右盯着窗外的一处,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了他一会,最后伸出一只手抚上秦淮的脸,指腹轻轻蹭了蹭脸颊。
“秃子。。。。。。”
秦淮听着熟悉的称谓,笑了,“嗯。”
“想我没有?”
秦淮摇头, “没有。”
“想我没有?”
“没—有。”
“想我没有?”
“这个真特么没有。”
“想—我—没—有?”
“没有,问几遍都没有。”
“我想你。。。。我说我想你!”
“没有。。。。。我说我没有。。。。。。”
项右没有定酒店,小护士好心的给他找了个小的行军床放到秦淮的病床边,晚上就蜷缩在上面,秦淮也不撵他,知道说了没用,他也没那力气去多cao心,最近越来越困了,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能睡着。
陆冬他们到的那天秦淮精神出奇的好,中午还让小护士偷偷给他买了个起司蛋糕,虽然没吃几口就饱了。
一屋子四个男人相对无言,秦唐实在受不了这气氛,跑出去找医生了。
只有秦淮的情绪还算好些,努力几次才把口哨吹出声,“兄弟,我前阵子给你了个惊喜,收到没?”
陆冬说不上什么心情,假如眼前是活蹦乱跳的秦淮,一定揍的他这辈子都不敢见人,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杜明宇。”
“我师父说,放下执念,他也该放下不是吗?你的执念呢?放下了吗?”
“师父还说善待自己,陆冬。”
陆冬抬手无言拍了他两下。
秦唐回来了,站在门口,有些欲言又止,“秦汉来了,见吗”
秦淮摇摇头,生理上的父亲,有没有都一样,“小叔,今天晚了,明天给我办手续,我想回n_ain_ai家。”
“好。”
病房留了个小夜灯,照着床头一片地方,外面起风了,呼哧呼哧的拍着窗户,预报说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在这几天,项右起身把窗户关上,转身看秦淮睁着眼睛看他,“吵着你了?”
“没有,白天睡的太饱,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