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治天下,恭俭仁厚,以德化民,海内安宁,百姓安居,人民乐足。他见到淳于缇萦的上书后,感其孝诚,免除了淳于意的刑罚,同时颁发诏书废除由来已久的残酷的肉刑。
缇萦上书之举发生在文帝十三年,其年淳于缇萦十五岁,迄今已是四十九年。
淳于缇萦便是尚在人世,也已经是年近七旬的老人,刘据和霍光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与霍去病能有什么关系,不由得都有些失神了。
良久,霍光醒过神来,他张了张口,正想往下问,就看到刘据冲着他眨了眨眼,起身说时辰已经不早了,他要回去了,等许太医翻到医书,他再去问他结果。
霍去病本不欲在这件事上与他们多做纠缠,又见霍嬗白日里玩得太过兴奋,此时已是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便不再多说什么,抱着霍嬗起身送了刘据到门口。
霍光犹豫了下,说他要把太子送回住处,霍去病点头允了。
回到林光宫的路上,刘据把护送他的侍卫打发到听不到他和霍光说话的距离,低声问道:“子孟,你想问我什么?”此去林光宫不过几步远,霍光若非有话要说,并不必送他。
明知身后的侍卫们已经隔得很远了,霍光还是下意识地贴近了刘据,几乎是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殿下相信许太医的话?”他总觉得那位白胡子老先生看起来,有种不靠谱的感觉。
“我原是不信的,感觉他是推脱之词。”刘据抿了抿唇,缓缓说道:“可他说是淳于意的弟子,去病哥哥又说他见过淳于缇萦,我便信了……只是我们再问下去,去病哥哥也不会说什么的。”
“如此说来,殿下是打算等许太医的消息了?”霍光太了解他家兄长的- xing -格了,他不愿意说的话不愿意做的事,就是皇帝亲自出马,也未必能逼得他就范。
刘据摇了摇头,启唇道:“子孟,你和我一样钻进牛角尖了,其实我们还可以去问一个人的。”而他,也是刚刚才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什么都不问了,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人。
“问谁?”霍光纳罕,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刘据说的人是谁。
刘据无奈地叹了口气,撇嘴道:“我们去问舅舅。去病哥哥见过淳于缇萦,总不会是大街上撞到的,他从小跟着舅舅住,所以这件事情,舅舅多半也是知道的。”
霍光恍然大悟,恨恨地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太子说得没错,他们两个真的是钻到牛角尖里面去了,亏得他们天天都在头痛,如何才能让兄长配合太医的诊治,却把最重要的那个人忘了。
他的兄长一向最听谁的话,答案不是皇帝,而是舅舅,可是他们竟然……
“今日太晚了,我就不去打搅舅舅休息了。子孟,你明日早些过来找我,我们去舅舅那里。”刘据说完拍拍霍光的肩膀,“这里都能看到林光宫了,你也不必送了,早些回去吧。”
“殿下,我……”见刘据转身要走,霍光猛地抬起手,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刘据极不习惯霍光这个动作,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问道:“子孟,还有事么?”
霍光正在反省自己的贸然之举,呐呐道:“殿下,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刘据有点莫名,只得道:“你要送便送吧,明明只有两步路了,无所谓的。”
翌日清晨,刘据天不亮就起了身,正打算去皇帝那里问安,皇帝先派人过来传话了,说是今日天气不错,他要带皇子们去打猎,让太子早做准备,再过去陪他一起用早膳。
刘据原以为,既然是带皇子们一起狩猎,那么皇帝很有可能,是把他的弟弟们都叫过来用早膳了。不料到了以后才发现,阿翁竟然只叫了他一个人,心里不由有一丝小小的窃喜。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长乐未央!”虽然他要去找舅舅的计划被阿翁心血来潮的打猎安排推迟了,可刘据此刻的心情,还是非常好的。如果他能让阿翁把最多的关注停留在自己身上,去病哥哥就不用为了削弱弟弟们对他的威胁冒着触怒的阿翁的风险上那两道折子了。刘据很清楚,那个时候他的阿翁是生气了的,而且是非常生气,之所以没有秋后算账是因为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皇帝此刻的心情显然是很不错的,他笑着对儿子招了招手:“行了,太子免礼,快到朕身边来。”
席间,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愉快地话着家常,皇帝问过儿子的学业,又问他近日的举止。
刘据不疑有他,老老实实说了,还小小地对着皇帝抱怨了一通,说宫里的太医太过古板,不知变通,当着他这个太子的面,竟然敢说出回去翻阅医书的话,亏得他脾气不错,不然可就惨了。
皇帝闻言一愣,追问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据便把昨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他真是这么说的?”皇帝伸出手,紧紧握住太子的肩膀,凝重的表情让刘据有些看不懂。
刘据吃痛,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轻轻点头,又道:“阿翁,你先别怪许太医,其他人都看不出去病哥哥的脉象有异,他……”刘据有点害怕,并且为许太医的- xing -命和前程感到担忧。
“朕如何会怪他?朕还等着他的结果呢。”皇帝说着松开了桎梏太子肩膀的手,问道:“据儿,痛不痛,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他只是太惊讶了,他一直以为,是淳于缇萦错了。
“阿翁……”刘据抬起头,眼神更加迷茫了。他突然发现,他想去问舅舅的事情,阿翁有可能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有这样失态的反应,他可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第031章 狩猎开始
刘据思忖片刻,欲要开口,可他刚启了唇,就有小黄门前来禀报,说二皇子刘闳、三皇子刘旦和四皇子刘胥到了,在门外求见陛下,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果然,皇帝听完小黄门的通报便道:“下去传话,让三位皇子都进来。”转而又对刘据说道:“据儿,今日先去狩猎,有事回来再说,许太医那边,今日未必能有结果。”
刘据略微颔首,表示谨遵圣意。比起太子的波澜不惊,三位小皇子虽然面上故作镇静,可眼底遮都遮不住的喜悦兴奋和跃跃欲试,还是清晰地映入了刘据的眼帘,他突然有点羡慕他们。
记得更小的时候,阿翁带他去上林苑狩猎,他也曾像刘闳他们这般激动和期待的,每每天不亮就把骑装换好了,弓箭准备好了,生怕少玩了一会儿。
可是如今,他却好像没有这样的兴致了。太子殿下正在追忆童年,突然就听到皇帝的声音:“据儿,你带闳儿他们去选弓箭,你是兄长,要多照顾弟弟。”
“儿臣遵旨。”刘据根本没反应过来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就遵从本能先把旨意接了下去。
然后,他的弟弟们就围拢了过来。其中,刘闳表现地最亲热,他拉住了他的衣袖,咧嘴笑道:“太子哥哥!”刘旦和刘胥手牵着手,站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两个人的眼神也是晶晶亮。
刘据感觉很莫名,甚至有些惊恐,在那个诸多事宜都已经被证实的梦里,他和他的弟弟们,从来没有如此亲密接触的场景,真的是一次也没有。
当然,这并不是说太子殿下就和他的兄弟们关系不睦了,而是小时候,他们基本上是少有见面的。稍长,刘闳等人分别去了各自的封地,无诏不得回京,兄弟之间更是再未见过。
所以刘据搞不懂,皇帝这一出,究竟唱的是什么戏,他是想看儿子们相亲相爱的戏码吗。
好在刘据对狩猎虽然说不上是特别热衷,但他有骠骑将军为师,还有个古灵精怪的对造组卫无忧,因此对弓马骑- she -也是下过功夫的,指点三个刚启蒙的小豆丁,完全不成问题。
挑选弓箭的过程中,刘据怎么看刘闳怎么觉得奇怪,他没道理对自己这么亲热啊,都快赶上无忧了。
过去这些年,宫里最受宠的女人是王夫人,若不是她的娘家实在无人可用,以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刘据相信她能正面和皇后杠上,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用的都是旁敲侧击的手段。
纵然如此,以王夫人对皇后的不服气程度,她不说教着儿子非要和太子做对,起码也不会让刘闳来亲近他。再说刘旦和刘胥,李美人还不得宠呢,也没让儿子上赶着讨好太子。
“太子哥哥,你看这张弓如何?”刘闳刚一进门,便看中了一张弓,于是拉着刘据就往前跑,扔下身后莫名其妙的刘旦和刘胥,那两兄弟看他的表情,茫然到了极点。
刘据措手不及就被刘闳拉着跑,脚下差点绊了下,他再抬眼,就看到了刘闳说的那张弓。刘据面无表情,不假思索道:“弓是好弓,不过闳儿,你再过十年也未必能拉开它。”
说完不等刘闳开口,刘据就把他们带到了另一面墙的前面,让人取下三张小弓,一个弟弟发了一张。刘胥虽然年龄最小,可力气比两个哥哥都大,所以兄弟三个的弓,完全是一样的。
“太子哥哥,我们这就挑好了?”刘闳纳闷地问道,重音落在了“挑”字上。
“好了,我们去领箭吧。”刘据心想,弟弟真是好天真哦。以前阿翁也让去病哥哥带他挑过弓箭,他还真以为可以自己慢慢选呢,结果他能用的小弓,就那么几张,根本没得挑。
皇帝说是要带皇子们打猎,可真正参与的,远不止皇家父子数人,伴驾到了甘泉宫的文武官员们,只要不是老得骑不上马、拉不开弓,个个都要上阵,黑压压的一群人,气势极为浩荡。
最让刘据感到意外的,是霍去病竟然把霍嬗给带来了,小家伙坐在父亲身前,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显然是对这样的场面好奇到了极点,又感到兴奋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