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秋伯还在里面做笔录,他们也就是在外面等着而已。
现在姜笑川确定了,这人的确是对自己有敌意的。
“你这样说话,不怕我背后给你穿小鞋吗?”姜笑川怎么说也是副市长,虽然不管着文体宣传那一块,可政府里裙带关系这么严重,他给电视台那边打声招呼,这薛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惜薛延并不吃这一套,他看了姜笑川很久,似乎是在确认他这话的真假,良久,他端了一杯水,说道:“前几天,电视台的信箱里多了封举报信,我那段时间刚好负责信件的拆分。”
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却需要姜笑川去猜。
姜笑川终于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了——薛延问他是不是一个好官。
“那上面写了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吗?”姜笑川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就是收了容少白一块表而已,知道这件事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举报信会是什么人丢上去的呢?
薛延点点头,然后不说话了。
可是姜笑川却笑了,“我该感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那边秋伯已经出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是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秋伯的儿子在容氏会所工作,可是前几天去忽然之间死了,他在太平间见到自己的儿子,当时就崩溃了。事后去找容氏会所的人要说法,容氏会所却只是敷衍了事,后来秋伯扭着这事情不放,竟然狠心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尸检,这事情才闹大了的。只不过,尸检出来的结果却是突发性心脏病——秋伯觉得一定是容氏会所的人在做手脚,所以四处上诉,甚至闹到信访办,就是希望伸冤,为自己的儿子讨个说法。
这事情跟姜笑川之前的猜测差不多,只不过——其实这些事情找信访办几乎是不可能解决的,领域根本就是一个左一个右。
薛延站起来,对姜笑川说了最后一句话:“信的事情,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姜笑川愣了,他低头思索薛延这话的意思,却越想越觉得有趣。
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总是凭着一腔热血,竟然不计后果得紧。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举报信,这是看好姜笑川呢,还是打算以此威胁呢?
薛延带着秋伯要走,秋伯嘴唇哆嗦,一张脸早已经是惨白,他走过来,看到了姜笑川,立刻就颤颤巍巍地过来,一手抓住姜笑川的手,老泪纵横。
姜笑川几乎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话来的时候,秋伯却忽然之间笑一下,脸上又是泪又是笑,顿时让人觉得凄惶。
薛延扶着秋伯走了,姜笑川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眼睛疼起来。
好官是什么?
贪官是什么?
原本姜笑川觉得自己很清楚,可是现在反而觉得模糊了。
有人递举报信给电视台,这是有人已经盯上他了,可是薛延没有说信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姜笑川也无从判断到底是他还是容少白那边出了错。
警察局这边的事情忙完,姜笑川打了个的回家,让车停在市政大院的门口,刚刚下车就看到了军区大院那边,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来,越青瓷从里面钻出来,也看到了姜笑川。
成州的两个大院是很特殊的,市政大院和军区大院几乎是门对门地,抬头不见低头见。
姜笑川有预感,这将来的事情,怕又是要麻烦许多了。
他现在需要知道的是,到底谁递了那封举报信?
或者说,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他放冷箭?
他没理越青瓷那打量的目光,进了大院。
刚刚回到家,一打开电视,就看到电视画面上,副市长张久宇迎接来成州的外商的场面——里森集团,终于来了。
这是他将来的机会。
第10章 事件后续
现在全国的政治基调都是经济打头,似乎只要政府搞好了经济,政绩就会跟着上去。
姜笑川知道经济的重要,可是在片面强调经济发展速度的时候整个社会会出现一些问题,比如治安事件越来越多。
周一,又是上班日。
上周日分属于副市长的新房已经落实了下来,他找了人就自己和父亲的家搬到了那独栋的小楼之中,暂时告别了那个略显得逼仄的房子。
市政大楼的装修是很好的,毕竟是一个城市的脸面,外面的绿化也是一等一。
昨天晚上接到秘书的电话,市长和市委书记联合发话,要周一大部分市政干部都到成州商务酒店去迎接外国投资考察团,姜笑川名列其中。
其实在市长他们看来,他不过就是去凑数的,跟着去,显得成州对这些外资企业的重视,毕竟经济是大头,他们肯定是重视经济得多,这些跨国集团只要有几家能够同时在成州投资,那么成州今年的经济增长指数肯定也会名列前茅,在全国都排的上号了。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些指标。
经过信访办的时候,姜笑川听下来看了一眼,那信箱了塞了无数的信件,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信件最后大多是被丢在信访办主任的秘书的桌上,躺不了一会儿就会被清扫走,没有人会看的。都是白写……
他想起了薛延说的那封举报信。
到底是谁要举报他?
他现在考虑着那块表的事情,也许再等一周就能够解决了。如果薛延的的确确是他上辈子记忆里的那个薛延的话,他一定会选择退出电视台,参加几天之后的国考,最后进入市纪委。他感觉得到薛延不怎么喜欢他,可是姜笑川能够看得到这个人身上的正义感,他也许能够帮助他。
到时候自己那封自检信,也许就能够完美解决了。
更何况,连城快来了。
最近政府各个部门都开始流传出这样那样的小道消息,账目有问题的部门赶紧开始核对账目,有生活作风问题的赶紧停火,更不见有什么权钱交易,一切看上去都是这样清正廉洁。
不过姜笑川却是在冷笑,中纪委那边这些消息几乎都是绝密的,看市政府里这些赶快掩饰的行为就知道一定是有风声透出来了,看样子中纪委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也不是完全干净的。
他出了电梯,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路上看到信访办主任谭锡抽着烟从走廊上过来,见到他,谭锡满面的愁容立刻变成带些谄媚的笑意:“姜市长早上好。”
“谭主任您来得很早啊。”姜笑川看他那深藏着的忧虑就知道谭锡一定是有什么难于启齿的问题,不过他不会主动去问——那是惹麻烦上身。谁都知道市长付鹏很看不惯谭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姜笑川不清楚,只需要知道事实就好了。信访办主任这种工作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一向是讨厌谁就让谁去干,谭锡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怕心里不是那么好受的。
信访办干事,要怎么干?接受老百姓的伸冤诉求,势必得罪无数的政府官员,就算是政绩好也没有升迁的机会;不接受老百姓的伸冤上访,一事无成,也许在上级的眼中没有处理信访事件已经是很好的政绩,可是表面上这些都是不作数的,大家只会暗地里觉得你懂行,会办事,却不会为你的升迁出力——更何况谭锡跟付鹏市长的不合大家都知道。
不过谭锡看姜笑川没有询问他的意思,那心也是上下晃悠着的,他犹豫了很久,看姜笑川准备推门进办公室,连忙喊住他:“姜市长,您不会怪我吧?”
姜笑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前几天秋伯上访被拒,这才闹出了跳楼事件,市电视台报道此事之后,引发了公众热议,不过姜笑川在这次的事件中却赢得了好口碑——薛延的笔杆子功夫自然是不错的。
舆论的魅力就在于能够凭借文字和图像将一个人的黑白遮掩,描绘出自己想要,公众需要的颜色。
谭锡以为姜笑川会责怪他,这其实只是他过于忧虑了。姜笑川的心机虽然不浅,可还没到指着一个人的过错就把人掐到死的地步。也许整个市政的人都等着看谭锡的笑话,他也很是艰难。
姜笑川的信条是凡事给人留点余地,也就给自己留了余地,就像是说话不能说死一样,做事也不能做绝——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安慰性地朝谭锡一笑,解释道:“谭主任您不用担心,这次的事情不是信访办的过错,我也管不到您那里去。光应付媒体,您的压力就够大了,更何况最近中央有人下来视察,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其实中纪委没有什么事情搞不定。谭主任您只管放宽心,这事儿过去了就好,不要再想了。”
他这话其中有几句逻辑不通,尤其是在提到中纪委的时候,谭锡眼皮子一抖,瞥了姜笑川一眼,随手将烟头掐灭在一边放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姜笑川眉头一皱,却没有说什么。
谭锡叹了口气,“谢谢姜市长了,我要下去忙了。”
什么忙不忙的?只不过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
姜笑川有预感,谭锡的这顶乌纱帽,也许是保不住了。
据说容少白那边也是焦头烂额,现在正在找合适的替罪羊,而且正在买通关系,给电视台施压,不过电视台有个倔得很的薛延,只怕是不会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