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冠点点头,先一步走在左邵卿前面。
左邵卿盯着他消瘦了不少的身型,深深吸了口气,花香人鼻,他略带笑意地想:等薛氏到京都,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
刚才进来时还不觉得,这会儿众学子都集中在一和,顿时熙熙攘攘的,左邵卿初步估计,今日受邀请的学子超过百人。
他在人群中寻找曲长青和蒋恒洲,可惜他年纪小身形不高,哪怕踮起脚能看到的视野也有限的很。
“咦?”没有找到曲长青和蒋恒洲,左邵卿倒是意外的看到了左邵晏,这场赏花宴的主人倒是神通广大的很,竟是将到京都的学子们都打听了个透彻,否则也不可能随意下帖。
听完旁人的谈话,左邵卿才大致了解到,原来各郡的解元都来了,另外稍微有点名声的学子也都在受邀之列。
左邵卿挑挑眉梢,去扯曹宗冠的袖子,惊讶地说道:“曹大哥,你看,那不是我大哥么?”
曹宗冠循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左邵晏,他正面带微笑的和两个青年交谈。
“你大哥……倒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曹宗冠意味深长地说。
左邵卿当做没听出他潜在的意思,接口道:“是啊,大哥终于能得偿所愿自然高兴了,而且我大嫂又有了身孕,可谓双喜临门。”
“那可得恭喜他了。”曹宗冠挤过人群,朝着左邵晏的位置走去。
左邵卿摸着下巴想,他要不要跟上去看热闹呢?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被殃及池鱼。
然而,他这边正幸灾乐祸着,下一刻却什么笑容也挤不出来了。
他死死瞪着前面亭子里出现的男人,要是知道今天的赏梅宴是江澈发起的,他绝对不会来。
“让大家久等了,在下江澈,乃是本次宴会主人,贸然请各位来,也是想多结交几位朋友。”
有人认出了江澈的身份,惊呼道:“是江侍郎!”
如果往前推几天,恐怕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江澈的大名,但自从他一纸奏折递上去为寒门学子谋取福利后,江澈的大名就在考生中传开了。
立即有受了恩惠的学子上前拜谢,左邵卿瞪眼看着那个男人风度翩翩对每个上前攀谈的学子嘘寒问暖,虚伪至极。
“各位先入座吧,今日也没有准备好酒好菜,前些天和皇上出城狩猎,s_h_è 到了几头鹿,正好拿来和大家分享。”
底下又是一片恭维声,左邵卿撇撇嘴,找了个离江澈最远的位置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两人一坐席,他的邻座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与在场精神奕奕的年轻人不同,他显得沉默多了。
左邵卿乐得清静,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上菜,他腹诽:这江澈可真舍得,竟然拿上好的状元红招待这么多人。
从今日这些排场,多少也能窥视到江家的底蕴了。
很快,穿着统一的丫鬟们鱼贯而出,手里端着香气扑鼻的烤r_ou_,有条不紊地摆在每位学子面前。
烤r_ou_切成薄片,上面浇着酱汁,盘子外围是一圈水果摆盘,光看这个规格,众学子们都有些飘飘然,对江澈的好感直线上升。
江澈举杯站起身,朝众人说道:“来,大家共饮此杯,相聚一堂即是缘,在座的皆是国之栋梁,江某在此预祝大家金榜题名。”
“江大人高义,我等铭记于心……”
“江侍郎年轻有为,又大仁大义,是吾辈之典范……”
“他日若有幸同朝为官,还望江大人多多照拂……”
各种恭维声不断,场面一时间沸腾了起来,左邵卿独自坐在角落里,将杯中的酒液尽数泼到地上,冷哼一声,然后动筷吃起r_ou_来。
他旁坐的中年男子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凑过来小声问:“小兄弟可是对这位江侍郎有所不满?”
左邵卿似笑非笑地回答:“怎么会?江侍郎可是众多学子的榜样呢,区区不才哪有资格不满?”
那中年男子嘿嘿一笑,也夹了块r_ou_塞进嘴里,“这点小计俩,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学子。”
这话简直说进了左邵卿的心坎里,他一改之前的冷淡,和中年男子攀谈起来,这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年纪不小的书生竟然也是某郡解元。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相见恨晚之感,尽管那中年男子的年纪比左韫文还大一两岁,左邵卿依然一口一个“贺兄”叫的起劲。
“看贺兄的年纪,想必不是第一次参加春闱了吧?”
“可不是,这已经是在下第八次入京赶考了。”贺之澄摇头苦笑道。
“此次必是高中无疑的小弟先在此恭贺了。”左邵卿双手捧起酒杯,朝贺之澄示意一下,然后仰头尽数喝下。
“哈哈……左兄弟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爽快,贺某真是惭愧的很。”说着也一口干掉了酒杯里的酒。
酒酣之际,两人天南地北地聊,左邵卿佩服贺之澄的见识,贺之澄感叹左邵卿的才思敏捷,其他学子们已经开始吟诗作赋,这两人却独具一格,说起了海外的稀罕之物。
“这婆罗国有一种香格外神奇,闻之能令人陷入混沌,哪怕清醒过后也不记得当时的情景。”
“真有此物?”左邵卿大感兴趣,“若有人用此香为非作歹,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自然……”
一道y-in影投下来,两人齐齐停住话题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面带微笑的江澈和一众带着鄙夷目光的学子。
第79章
江澈看着眼前一见到自己就皱眉的少年,目中神色幽谧了几分,笑问道:“两位在聊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否让在下也乐呵一下?”
左邵卿眉头深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戏子!”
江澈将这话听在耳里,只觉得这少年格外有意思,那天在书肆相遇,他心血来潮让人查了他的底,没想到这个长相秀美的少年竟然是昌平解元,所以立即就让人送帖子上门了。
他方才站在高处四处巡视一番,始终没看到他,还以为人没来,没想到竟然是躲在这样一个逼仄的角落里。
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两人完全没有交集,可是对方却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眼神,而且按理说来,这种年纪的小鬼不是应该最喜欢出风头的吗?
随着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左邵晏也看到了这个突然转x_ing的弟弟,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完全没把江澈放在眼里的左邵卿,总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他自认为看人精准,却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隐藏的深,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是他高中解元之后?
若是如此,也能理解,左邵卿怕是以为自己必能高中无疑,因此有恃无恐了。
左邵晏眸色加深,眼中有怒气闪过。
贺之澄坦然地面对江澈,坦然地面对众学子的打量,站起身拱手道:“江侍郎误会了,学生只是和左贤弟一见如故,因此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在场众人都知道,江澈乃吏部侍郎,关乎着他们未来的前程,不但不能得罪还要好好巴结着,贺之澄当然也明白这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左邵卿那么排斥江澈,不过为了两人的将来,他不介意做点表面功夫。
于是,接下来众人就见江澈和那中年学子有问有答,而另一个姿容俊秀的少年则低头站在旁边,神色木然。
“刚才听二位提到婆罗国,不如今日就以这‘海外通商’为题,辩一辩如何?”江澈高声提议道。
自然没有人反对的。
众人都知道,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政策就是取消海禁,扩大海外通商,当时这条政令在朝上也是辩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
有人当仁不让地第一个站出来:“朝廷鼓励海外通商实乃一大盛举,虽说商人低贱,但赚取的钱能加大各地的税收,充盈国库,以解百姓饥困之苦。”
也有人对此表示了担忧,“北疆战事刚平,军队疲乏,若此时开通海禁,必然导致沿海水寇横行,海外诸国又虎视眈眈,怕是于国于民皆不利。”
“广生兄此言差矣!”又一个学子激动地站出来,辩驳道:“北狄已经归顺我朝,北患消除,如今正该是积极发展农耕商贸之际,有镇国公在,何惧海外糖丸小国?”
左邵卿听到有人提到陆铮,不免多看了那个书生一眼。
“镇国公虽被誉为战神,但却只擅长陆上作战,谁敢保证到了海上镇国公依然能所向披靡呢?何况大央水师薄弱,一旦海禁解除,势必要加大军费开支,这赚来银钱是否能弥补这个空缺还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