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小儿子不能来送行,左韫文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薛氏这件事发后,左邵晏第一个就找上了镇国公府和江府,左邵卿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话:“大哥以为我会出手救自己的杀母仇人么?”
只一句话,左邵晏就知道了薛氏的结局,不是他不想争取,而是他无能为力,尤其当他想明白了左家人这一系列的厄运背后,左邵卿起了多大的作用时,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左邵卿。
“走吧。”左韫文搭着管家的手上了马车,一行人在寒冷的风雪中渐行渐远。
高高的城楼上,一个披着大麾的少年目视着这一幕,面容微冷,眼神淡漠,并没有露出一点高兴或是伤心的情绪。
反倒是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年,搓着手哈着气说道:“总算是走了!”
左邵卿转头,诧异地问:“你和他们也有仇?”
“哪能啊?”罗小六撇撇嘴:“奴才只是不想你再因为这家子的事情折腾隐一罢了,我家隐一都快成侩子手了。”
左邵卿嗤笑:“你可知道,在咱们进镇国公府前,隐一可是隐卫之首,那才是真正的侩子手呢,要不是爷的关照,你们哪来的日夜相对?”
罗小六被噎的不轻,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他立即狗腿地扶着左邵卿,“还是三爷最仁慈了,奴才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将一颗忠心献给您。”
“嗯哼,人在死亡面前总是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左邵卿挑了挑眉,撇下他走了。
罗小六回味着这句话,想起当初被三爷喂毒药的情景,脸色白了又青,小声嘀咕道:“原来我罗小六还是如此高尚之人,居然以德报怨,真是再善良没有了。”
左邵卿走下城楼,上了停放在一旁的马车,刚进马车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站这么久?脸都冻红了。”一双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脸,热乎乎的直暖到人的心里。
他贴着陆铮的掌心蹭了蹭,“没事。”
陆铮将他的大麾裹紧,又给他喂了一杯热茶,然后抱着人说:“回去吧,左小狼都找你半天了,娘准备等年后祭祖时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写入族谱,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娘可见不得你清闲。”
左邵卿似乎已经能预见老夫人气急败坏的表情了,嗤嗤一声笑,“行,为了小东西,我就辛苦一回吧!”
第234章
镇国公府的这个年注定过的意义非凡,一直冷冷清清的府邸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显得热闹多了。
各种年礼源源不断地送进府中,将府中的几个大库房都堆的满满的,左邵卿光是看账本就忙的昏天暗地,何况还有各种人情往来,以至于直到年前最后一天,左小狼也没能和爹爹说上几句话。
老夫人如今是有孙万事足,每天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没有大事别想劳动她老人家出马。
大年三十这天,镇国公府接到了皇宫送来的帖子,除夕之宴,能接到帖子的臣子无不是被人羡慕的,虽然没人想过皇上会漏掉镇国公府。
传旨的小太监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谕,点明了镇国公府一家四口必须参加,之所以是四口,显然是连借口都不准备让他们找了。
“今年老婆子是一定要去的,咱也是有孙子的人了,正好带去炫耀一番。”老夫人给左小狼眉间点了一枚朱砂痣,让原本就伶俐可爱的孩子多了几分喜庆。
往年这个时候,老夫人根本没有兴致参加宫宴,看一群女人炫耀丈夫,炫耀孩子,因此宁愿在府中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吃饭。
即使去年陆铮凯旋归来了,两人也没有去凑热闹的心思,依然是简单的一桌子菜,只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好不容易儿子成亲了,现在连孙子也有了,老夫人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准备齐家上阵,灭灭其他人的威风。
陆铮和左邵卿自然不会反对,左小狼还不知道宫宴为何物,一听有好吃的,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
一家子换上崭新的衣裳,分坐两辆马车朝皇宫出发。
老夫人和陆公爷都是有特权之人,马车直接穿过宫门,将一堆排队等候的官员甩在了身后。
马车刚在大殿外停下,立即有宫女迎了上来,礼仪尽到地领着老夫人进殿。
男女不同席,老夫人临分开前还是带走了左小狼,抱着孙子舍不得撒手,“今夜就让他跟着我吧,你们两个男人怎么会照顾小孩?”
左邵卿很想反驳:在没有回京的时候,左小狼一直是他照看的,而且论本事,绝对不会比老夫人差,谁让老夫人当年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有机会好好抱过。
想归这么想,他也不可能真的和老夫人抢人,只是有些担心会有不长眼的女人会给老夫人气受,毕竟左小狼可算不上镇国公府的正牌接班人。
老夫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甩了他一枚白眼,“你当老婆子是吃素的?你担心的也太多余了。”
想起老夫人的彪悍,左邵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怕您被气坏身子么?”
“你还是先担心自个儿吧,今夜来的可不止是大臣,还有各大家族的闺秀,其中不乏自愿给铮儿做妾的贵女。”
左邵卿嘿嘿一笑,“老夫人放心,陆爷对女人没兴趣的。”
瞧着他那副自得的模样,老夫人“哼!”了一声,抱着孙儿走了。
她一走,左邵卿立即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果然被他发现了不少靓丽的俏佳人。
他正打算一个个审视过去,眼前就被一堵高大的身型霸占了视线,然后听到陆铮低沉地问:“好看?”
“谁?”
“你在看谁?”
“没有啊。”左邵卿无辜地看着他,“我只是在看都来了些什么人,似乎很多生面孔啊。”
陆铮带着他坐到专属座位上,指了几个外地归京的重臣给他看,“除夕宫宴,宴请的并非都是文武百官,还有好些只有爵位没有实权的公爵,这些人你平日没见过也正常。”
左邵卿点点头,已经扫过座位排在前几排的人,将他们的相貌记入脑中。
左邵卿见不少官员都携带了礼盒前来,知道那是今夜要进献给皇上的贺礼,他顿时想起了镇国公府准备送上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他斜视着陆铮,咬牙小声地问道:“你确定真的要送那个?”
“嗯?有何不妥吗?”陆铮也不是没注意到那些官员小心翼翼捧着的盒子,挑眉说道:“送礼自然要送到对方的心坎上。”
左邵卿别过脑袋,不准备去猜测皇上是否真的喜欢他们的礼物,他继续扫视着全场,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意外。
“咦?他们怎么会在?”
陆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意料之外却又不让人惊讶的人物,“看来皇上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他从未因为个人感情而犯过这种错误。”
左邵卿见时间还早,起身朝着那个角落走去,不少官员都关注着他和陆铮,此时忍不住想看看这位爷另眼看待的人是谁。
左邵卿穿过人群,直达大殿的最角落,行了个晚辈礼,“曹世伯安好?经久未见,别来无恙乎?”
曹代腾嗖的站起身,先是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人一番,见他年纪比自家儿子还小,却身着四品官服,相貌俊秀绝伦,很快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哪怕他根本无法从眼前之人身上看到昔日左家庶子的分毫影子。
“哈哈,这不是左贤侄吗?早就听闻贤侄步步高升,没想到如今世伯见到你也得叫一声“大人”了,真是造化弄人啊。”曹代腾只是五品官,还是个地方官,自然是无法和左邵卿相提并论的。
他特意没有提起左邵卿嫁入的事情,也是存了心想和左邵卿套好关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以前毫无存在感的孩子竟然能一飞冲天。
两家原本是世交,撇开那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曹代腾完全有理由叫左邵卿一声“贤侄”。
“世伯过誉了,不知道您老上了京,改日请务必赏脸过府一叙。”
“这是自然,说实话,要不是贤侄开口,世伯这张老脸可不敢往那儿去。”
曹代腾满面红光,笑意怎么也挡不住,他与妻子不过是许久未见儿子,因此趁着过年上京看看他,哪知道今日竟然收到了陛下的帖子,那一刻,他的震惊大过欣喜。
望眼过去,能有幸参加宫宴的五品官要么是得陛下看重的青年才俊,要么是皇亲国戚,怎么也轮不上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地方官啊。
处于震惊中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儿子那一瞬间诡异又尴尬的神色。
“世伯严重了,我与曹兄亲如兄弟,您远道而来,不去我府上坐坐可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