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点头,伸手解下腰间的弯刀,递到莱斯手中。莱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把刀,他单手握住刀柄,缓缓将刀身抽出,银白的金属上倒映着非兽人紫色的眸,紫发非兽人微微凑近,另一只手极轻极慢地拂过刀刃,细微地观察过每一个细节。
“很漂亮,这种工艺,我竟从没见过。”莱斯看似随意地说,眼睛却盯着阿六,笑容里透出些许狡黠。
“……”阿六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半晌,斟酌着开口:“即使在我原来的地方,它也是特殊的武器。”
“我猜,那一定很远的地方。”莱斯微笑道,他眨眨眼睛,观察着阿六的神情,“所以,回不去了么?”
“这里很好。”阿六淡淡说,紫发非兽人长长地“哦——”了一声,仍是一脸好奇。于是阿六沉默一瞬,转头看向窗外。
“我十岁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变成强者,或者死。”就在莱斯准备放弃追问的时候,黑发非兽人却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就像在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事情,“缩短至四十年的生命和立刻死亡,你选哪个?”
“当然是前者。”莱斯想都不想地说。
“所以我接受了三次深度改造。”阿六微笑道,“本来,四十岁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对我来说已经是奢望。”身为杀手,不一定哪天就没命,能平平安安活到四十岁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他呢?”莱斯饶有兴致地继续问,他眼睛里充满好奇。
“很复杂。”阿六思索片刻,说。
“有什么,我可是天才。”紫发非兽人自信地一笑,光彩夺目,“所谓天才,就是凡是你们能想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阿六:“……”
☆、心念
乔德拉蒙德很烦躁,他一边不耐烦地不停在椅子上磨蹭,一边看向窗外。他心里非常郁闷,两天前才在莱斯嘱咐下把安吉利送到第一区,回去的时候竟然被告知后者已经去了第十九区。而且紫发非兽人走之前还交代,让自己在他回来之前乖乖去第十区帮忙,否则就取消守护者的资格。他只得十分不情愿地跑到第十区,帮忙看护重伤员:怀孕的菲尔阿尔克特最近有些精神紧张,连阿六受伤的消息大家都没敢告诉他;被野兽攻击受伤的兽人也不断增多,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乔德拉蒙德愤恨地瞪着窗外一棵无辜的树,不去看床上毫无知觉的银发兽人。
究竟为什么,他要守着这条死蜥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家伙连续几天都在昏迷。他隐隐希望,在莱斯回来之前,这家伙最好都别醒过来,多睡几天对两人的好处大大的。
乔这么想着,心情稍微好了点。这时,旁边的床上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始终毫无动静的银发兽人竟然有了动作!
乔德拉蒙德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塞德里克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眼睛,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他充满希望地转头看向床边。心心念念的人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幸灾乐祸外加不情愿的乔德拉蒙德,他显然是被逼无奈才坐在这里的。
“死蜥蜴,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见到银发兽人张开眼睛,乔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被只敢窝在聚局地里做缩头乌龟的狗这么说,还真不爽。”塞德里克在最初的几秒愣怔之后迅速恢复了一贯笑容,声音中虽然还透着淡淡疲惫,说话却毫不客气,说完便重新闭上眼睛。一清醒就看到这张脸,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愈合速度都会变慢。
我擦,这死蜥蜴竟敢说我是缩头乌龟!乔德拉蒙德顿时大怒,正要反驳,门口传来两声咳嗽,转头,只见塞西尔站在那里一脸好笑又无奈。
“先走了。”看见来人,乔简直迫不及待地起身迅速离开房间,天知道他在这里待着有多煎熬。
直到德拉蒙德的脚步声消失,塞德里克重新睁开眼睛,神色稍稍缓和。
“哥哥。”塞西尔扑到床边,右手放在银发兽人胸前,一阵淡淡的白光闪耀,片刻消散。
“谢谢。”塞德里克伸出左手揉了揉自己弟弟的脑袋笑道,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他的右半边身体还不能动弹。“阿六怎么样?”银发兽人问。
“在第十九区。”塞西尔回答。塞德里克神色一僵,既然在第十九区,就说明非兽人伤的很重。“他到底怎么样?危险么?”兽人顾不得自己的伤,激动地试图坐起身子,可惜徒劳无功。
“还好,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塞西尔说着,手疾眼快立即按住银发兽人的身体阻止了他的动作。毕竟阿六的主要问题也不是身上的伤,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一个人?”塞德里克平复了一下心情,追问。
“莱斯龙特和霍尔布莱文陪着他。”塞西尔眼神一闪,念道兽人名字时故意拉长了语调,“那个兽人对阿六可是非常好呢,哥你要是不快点恢复的话——”伴侣可就要被人抢跑了哦。
塞德里克眯了眯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充满杀气的笑,跟他抢心上人,谁都别想。
银发兽人的身体还没恢复,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他重新闭上眼睛休息。房间里一时安静,不多时,塞西尔也忍不住打了哈欠,懒洋洋地趴在床边,少年的长发柔顺地贴着身体垂到地面。半睡半醒之中,隐隐听到脚步声,他睁开迷茫的眼睛下意识地转头,见到站在自己旁边手拎着薄毯的金发兽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安格斯。”少年笑意盈盈地开口。
刚刚从外区赶回来的弗朗西斯感觉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两下,他连忙强迫自己转开目光,同时压下几日不见心里积攒的想念,若无其事地将薄毯搭到床边,视线落到床上呼吸均匀的银发兽人身上。走近细细检查了一番,兽人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细致处理过,暂无大碍,只是发热还没消退。
“我用魔法给哥哥治疗过,好像基本没事了?”塞西尔起身凑近金发兽人,稍稍压低了声音问,“对吗?”少年说着伸手拉住弗朗西斯的衣袖,同时身体贴近,露出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
“神迹生命的治愈力很强。”弗朗西斯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回答,身体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拉开与非兽人之间的距离。
“这样啊,终于可以放心了。”塞西尔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光,似乎十分随意地再次上前一步靠近金发兽人的身体,“毕竟安格斯是不会骗我的。”最后一句话,他声音放轻,却在念兽人名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感受到旁边几乎能碰到的温度,弗朗西斯身体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短短时间不见,他怎么觉得眼前的少年……一言一行都充满了诱惑?
“安格斯。”塞西尔看着窘迫的金发兽人一边拼命憋笑,一边继续用充满暗示意味的语调叫他的名字,幸好弗朗西斯急中生智,连忙转移话题打破不知不觉变得暧昧的气氛:“其余人怎么样?”
“重伤员有两个,现在基本脱离危险了。”塞西尔说。
“我去看看。”弗朗西斯庆幸终于找到了摆脱少年的借口,匆匆走向房门。
然而,塞西尔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狡黠,微笑着开口:“走吧,我正好也该去看看,同路哦!”说着他伸手搀上金发兽人的臂膀,动作极其自然。
弗朗西斯:“……”谁来解释一下,他离开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发兽人终于抑制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有些僵硬地大步走出房间,塞西尔挂着一脸略显得意笑容紧随其后。
而在两人身后,塞德里克睁开眼睛,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轻笑摇了摇头,这小家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越来越坏啊。
☆、激烈
第十区,塞德里克的病房外。
阿六焦急的脚步到达病房门前的时候却不由放轻。
莱斯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变化,识趣地在门外不远处停下,静静地看着黑发非兽人动作极轻地拉开门,以一种仿佛害怕会惊扰了什么的步伐慢慢走近房间。
霍尔的脚步同样不自觉地停下,灰色的眸中风暴翻涌又像一片死寂,他感觉自己仿佛溺水的人,正随着黑发非兽人远离的动作逐渐窒息。
阿六却没注意到其余两人的情绪变化,他只是顺从着心里忽然激烈起来的某种情感缓步走到床前。向来无星无月的漆黑眼眸盯着银发兽人,阿六右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他在心脏沉闷又暧昧的低音鼓声伴奏下俯身,轻轻在银发兽人的额头落下一吻。
门外,霍尔眼中闪过一丝激烈的感情,他表情狰狞一瞬又面如死灰,随即毫不迟疑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莱斯看了看蓝发兽人的背影耸了耸肩,走过去无声无息地将房门合拢,转身,惊讶地看见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蹲了一只黑色大型犬。
莱斯挑了挑眉,没动。
“我一直待在这里。”乔德拉蒙德信誓旦旦地说,却不敢靠近,他的心悬着,生怕紫发非兽人一个心情不好随便找个理由取消了他作为守护者的身份。他已经无家可归了,莱斯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珍宝。
“过来。”半晌沉默后,莱斯终于淡淡出声,心惊胆战的乔走过去,翠绿的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地望着非兽人的脸,生怕上面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
“我怎么知道,你乖乖听话了?”莱斯走近两步,凑近看着乔面无表情地说,于是对面的翠绿眼眸中瞬间泛起水光,脸上也浮现出可怜兮兮的神情。还真像只大型犬啊!紫发非兽人暗暗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