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有仇报仇 作者:思乡明月【完结】(46)
是以郭靖其实很迷茫,非常迷茫。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宋人,金人就是他的仇人,而蒙古人则是他的朋友。他为了报父仇,便帮助他的朋友们一起去攻打共同的敌人,这样的出发点应该是正义以及正确的。
但是眼看着蒙古人这一路的烧杀抢掠,郭靖的内心彷徨了、迷茫了:只为了要报他个人的家仇,却帮着蒙古人让这样多的无辜之人遭到战祸,这样难道真是对的么?甚至郭靖心里还在隐隐地害怕,他想起了杨康曾经的暗示——蒙古人若真能征服大金,恐怕立刻便要调转矛头对准大宋了,到那时,疲弱的大宋能抵挡蒙古人的铁蹄吗?夹在其中的郭靖又该如何自处呢?
郭靖不敢深想,他把这种胡思乱想的缘由归结于很快便要和他的结义兄弟杨康在战场上对峙而导致的心神不宁。
郭靖在蒙古先锋军的中军大营里心神不宁了,就在几十里外的大金中都里,杨康也彻夜未眠……因为明日便是交战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郭靖和杨康不愧是“指腹结义”的兄弟,他俩的经历从本质上而言其实很是相似。事实上在蒙古攻打大宋之后,郭靖能那样坚决地站在大宋这边帮忙守城,与铁木真的去世和拖雷的早逝是分不开的……在他们离世后,华筝又远去西方汗国此生再不回中土,至此,与郭靖有情分的蒙古人就都不在了。不得不说,似乎连老天也要让他成为“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而不让他左右为难。
杨康还记得他在做鬼的时候曾亲眼目睹过,当郭靖去刺杀蒙军首领、却发现那首领赫然就是他的拖雷安达时,也是下不了手的。这原本就是人之常情,蒙古与大宋交战后,郭靖选择站在大宋这边,但当铁木真病重时,他又匆匆地赶回Cao原与之相见——他要去和教养他、器重他、对他有恩的大汗告别,又怎么不想想这位大汗指挥兵马屠杀了多少无辜的大宋百姓?让多少宋人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宋人视他为生死仇敌、恨不能生啖其r_ou_?他自然是知道的、懂得的,但他却仍然无法对铁木真下手!
相比而言,郭靖他们总要逼迫杨康去杀完颜洪烈,那是何等的不公平?杨康与完颜洪烈的感情远胜于郭靖对拖雷、对铁木真的感情,郭靖对拖雷和铁木真都下不了手,更何况是杨康呢。
再者说了,杨康从不认为完颜洪烈与他有“家破人亡”之仇,毕竟杨铁心事实上并没有死在完颜洪烈的手中,而是与包惜弱一同自尽了……完颜洪烈最多有“强抢民妇”之罪,杨铁心可以恨他、甚至包惜弱也可以恨他,但杨康却不能说就一定也要去恨他——杨铁心和包惜弱虽对杨康有生恩,但他们在杨康心里的分量却远不如教养他的完颜洪烈,这其中的因果,原本就分不出对错,而将这样的纠结和压力全放在杨康的身上,实在有失偏颇。
郭靖倒是真和完颜洪烈有着杀父之仇,他大可以自己来报仇,却不能勉强杨康“帮”他报仇,更没有资格对杨康的选择指手画脚。这年头就连指腹为婚都能反悔,何况是他们这种素未蒙面毫无交情的“指腹结义”呢?
杨康虽然不想害了郭靖的x_ing命,但一来他总得给郭靖找点儿事情做,免得郭靖总想着要来杀他父皇。二来再加上杨康又实在是很不服气——凭什么郭靖和他的那几个师父、再加上全真教的一群牛鼻子臭道士们,总能那么大义凛然地站在正义的角度上指责他呢?这口气堵了他两辈子,虽然他也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总被人指着鼻子骂,难道就舒畅么?甚至于在他凄惨地死了以后,做了鬼,还看到那些人指着他的遗腹子、一脸不屑地骂他是“卖国贼的小杂种”,真是……杨康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火冒三升!
小心眼又记仇的太子殿下在心里暗自寻思,他这辈子总要“对”上那么一次,让那些自以为正义的家伙们也尝尝被人骂作“误国j-ian贼”的滋味,才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正想着,欧阳克忽地从背后一把抱住杨康,令时而皱眉、时而冷笑的太子殿下猛然回过神来,怔了怔,这才无奈笑道:“欧阳公子可是做鬼做得习惯了,怎地半点儿声音也不出,可是差点儿把我吓出心疾来了。”
欧阳克笑眯眯地说:“太子殿下大半夜的不睡觉,莫不是在思念本公子?”什么叫做颠倒黑白,这就叫做颠倒黑白……自从完颜洪烈提出了迎娶“太子妃”的要求,并经过一系列的商议之后初步与亲家公欧阳锋大宗师达成了共识,便对欧阳公子“进驻”太子内院的事儿睁只眼闭只眼了。方才分明是欧阳公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某个“彻夜为国事cao心”的太子殿下,这才亲自过来“抱人”——这究竟是谁在“思念”谁,还用问么?
杨康自然是明白得很,当下挑起嘴角,说:“本殿下自然是在思念……忠厚英勇、武功不凡的郭靖郭少侠啦,难不成本殿下还会去想某个花心风流的欧阳公子不成?”
欧阳克先前听到了前半句,本是得意洋洋的;但随即一噎,表情窘然,摆出一脸幽怨状,说:“太子殿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真是好生绝情,该生心疾的是本公子才是……被负心人辜负,以致于忧思成疾……”说得倒是好生可怜的样子,事实上欧阳克才不在乎呢:郭靖那个不解风情的鲁小子,又怎能和风流倜傥的欧阳公子相比?咦,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太子爷分明是在思考战事的吧,怎么就偏题了?
杨康笑了,温柔道:“既然太子妃都等不及了,本殿下又怎好辜负这良辰美景呢?咱们这就安寝罢。”
每次听到“太子妃”这三个字,欧阳克都觉得牙痒痒的,又见杨康一脸欠揍的表情,真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把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太子殿下压倒在床,而后把他这样那样、那样又这样……
不过想起明天的战事和大家群策群力做出的种种精彩安排,为了避免某些不好的情况出现……譬如太子殿下“又”因为忧国忧民而卧病在床什么的,欧阳克终究还是压下了心里的冲动,暗地里想着:没事儿,反正来日方长……是以欧阳克只瞪了杨康一眼,随即就拉着他睡觉去了——纯睡觉,什么都没干,真的。
这一夜,蒙古先锋大军也睡得很是不错,没有敌军袭营,全然的安安稳稳——不过蒙古兵士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大金军队早就疲弱不堪、兵力衰竭、毫无士气了,只可能在他们的都城里等着骁勇的蒙古好男儿们杀过去,哪儿还可能出来袭营?上次那个死掉的大将是他自己太没用了,竟会被无能的金人偷袭而死;而他的下属们为了推脱责任,竟还编造了离奇的故事……在铁木真的宣扬下,蒙古大军都将那些真实的事情当做了笑话来听,全然不放在心上。是以万人大军悠然地造了饭、喂了马后,便由郭靖领头,呼啸着朝大金中都的方向飞驰而去——华丽的金银玉器和娇艳的妇人们仿佛已在向他们招手了,这次的头筹必然是属于他们的!
郭靖骑在小红马上,一骑当先,在旷野上奔驰着。云低Cao长,蒙古先锋军的兴致很高,因为他们作为大军先锋,待得打了胜仗之后,分到的财物和女人肯定是最多和最美的。可郭靖却不知怎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总好似有些隐隐的心悸……果不其然,小红马跑着跑着,忽而仰天悲鸣了一声,随即便向前方栽倒了下去!
郭靖大为吃惊,小红马是顶尖的汗血宝马,就是绊马索它都能跳过去,怎的竟会忽然摔倒?!不过以郭靖武功自然不会被摔个狗啃泥,只见他借力跃起,凌空一个翻身,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但随即,他的脸上半点儿血色也没有了。
就在郭靖的马儿被绊住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军士们不及勒马,纷纷冲向了前去——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马儿竟也大多悲鸣了起来,而后便一头栽倒!那些蒙古的精锐兵士们可没有高深的武功,许多人都落了马,随即便被后面跟上的骑兵同伴们踩踏得嗷嗷乱叫或是直接身亡……而那些随后冲上来的、踩踏了自己同伴的蒙古骑兵们,又跑出了没有多远便也同样地栽倒了,栽倒之后又被身后冲上来的马儿踩踏……
郭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完全怔住了——惨剧还在继续上演着,就在短短的片刻之间,精锐的蒙古先锋军已不知死伤了多少!可是郭靖作为他们的主帅,因着他自己的武功,依旧完好无损地站着,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脑海里仿佛被塞进去了一团浆糊一般无法正常地运转了,郭靖木木呆呆地看着那些方才还在谈笑的蒙古健儿们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团团血r_ou_模糊的烂r_ou_,还有一些“侥幸”还活着的、却被马蹄踩断了手脚甚至踩破了胸腹兵士们在大声地哀叫着,和着无数战马的悲鸣……郭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似乎也在无助地嘶吼着、呐喊着,但他自己却其实是什么都已听不见了,一切都完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郭靖的神智——是小红马,这匹陪伴了郭靖许多年的马儿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和伙伴……郭靖回过头去一看,顿时“啊”地大叫了一声,扑了过去,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滚滚而下……
直到这个时候,郭靖才明白了这一切不可思议的惨剧是怎么发生的。
原来杨康他们早就推测蒙古人的骑兵大军一旦要直击中都,便必然会经过这片Cao原,是以便提早在这Cao原上挖了许许多多马蹄大小、每个约有成人半截手臂深的坑洞——这些坑洞藏在Cao丛之中,高速奔驰的蒙古骑兵又怎么可能发现?而因着蒙古人的自负激进和郭靖的毫无经验,再加上此地一马平川、放眼过去几乎已经能望见大金中都那高厚的城墙了,他们竟在开拔之前连斥候都没有派……于是这结果还需要问么?就是再矫健、优良的宝马,一旦在奔跑之中将马蹄陷进了这样大小合适又有一定深度的坑里,都只有断腿一个下场……马儿的腿齐膝而断,自然要栽倒,把背上的骑兵摔下来;而那些没有踩到陷坑的马儿,则会踩到前面摔下来的骑兵,这种踩踏才是真正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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