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串止不住的鼻子痒,咳咳咳。
“走不走?”狐狸公子挠了挠鼻子,慢悠悠问。
“走……走……咳咳咳……”
狐狸小公子伸出一只瘦白的手,撵住小黑蝙蝠扑腾扑腾的翅膀,轻飘飘丢到一边去了。
“谢……谢……咳咳咳……”
欲往这洞深处去,越感觉好浓的水汽,时有水珠掉到鼻尖眼睫。
一束束的钟乳在明珠光线的滋润下明灿灿,泛着细沙银鳞般的反光。偶有大大小小积水坑,望上一眼林晓便觉得摇摇欲坠,里面似乎倒插着深
不见底的钟乳山丛和瀑布进去。
言公子状似无意扔了一枚小石子儿进去,连响动都没有,就不见了踪影。
林晓背上爬了一层冷汗,生怕踏错,紧紧跟在阿玄的背后。
还老母鸡护雏一般捏紧了言笑公子的衣角,捏了满手汗。
“到底有多深?”林晓多嘴多舌地问,想回去一定要记在师傅给他那张黄地掉渣的地图上。
阿玄轻笑:“不过是鸟飞不回罢了,这里我们也极少走的。”
提心吊胆了总有半个时辰,才有隐隐的天光从前面漏进来。
洞口出口似乎不在凤凰江畔的小树林里,反而听见了轰隆隆的惊涛撞岸之声,如同一声声连绵不断的惊雷。“这是……”
潮湿的海风掠过,在脸颊留下咸咸的味道,言笑公子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林晓觉得被吹得脸皮发烫,可以煎小鱼了,忙远望铺展在眼前的阔达海面。
脚下是湿漉漉的礁岩,附着着深绿浅绿的苔衣,螺壳贝壳缠结着海草,柔顺地在礁岩的孔洞间隙伸展。
眼前的可不是林晓见过的冒着炊烟响着孩啼和鸡鸣的村落,而是鬼斧神工开着数不清孔洞的一整块礁石山,高不见顶,皆因高处盘结的云雾,
依然将这山遮地严严实实。
若闭眼想地大些,仿佛浮在海面中巨龟玄武背上一块儿贵人玩赏的石山,或者一盏博山香炉。
林晓从不记得师傅的地图上有画过这样的地界儿。
“咱们顺着这盘山径上去就到了,到时候你们自己去他家里送东西,最下面第一家就是。”阿玄仰头望了望他们所在的礁石山,“可别说是我
带你们来的。”
言笑问:“怎么?”
阿玄想了想,说:“我不过幼时得蒙他照顾,也曾于他身上闻到过这样的酒气,便想还了他人情罢了。他脾气实在不好,你们小心些,东西带
到便罢了,要出去时候,吹响这只螺,我自会带你们出去。”
说完,阿玄摊开手心,里面卧着一只淡红色的小螺。
“谢谢!”林晓将螺接过来,揣进贴身的衣兜里,跟阿玄道谢。
“不必。”刚刚说完,就见自阿玄背上“啪沙”展开一对洁白的羽翼。“后会有期。”
林晓捂了捂胸口,盯着那生出了双翼的羽人就这样离开了地面,往空中飞去了。
如果仔细辨认,云蒸霞蔚之间,似乎就有生了双翼的羽人来来往往。
犹如云海中穿行的沙鸥。
第十二章
礁岩尽头的大石上,画着一幅青蓝色的壁画。高耸入云的巨大桑树树冠上,托着九个太阳,树冠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泛着一叶几乎只有
手掌大小的小舟。舟前立着一人,衣带当风翻飞,舟内亦坐着一梳着高髻的女子,抬手向上,广袖垂下,袖中飞出数不清的飞鸟。每只飞鸟都衔着一个小小的圆球,仿佛珍珠一般。
可惜这些鸟儿的眼睛都空洞洞,在岩壁上四散着。
阿玄从自己的翅膀上取下一根鸟羽,插到一只飞鸟的眼窝处。
大石轰然从中洞开,一条裹着青苔的潮湿小径蜿蜒在他们面前,小径两侧的石壁上错综镶嵌着无数夜明珠,跟阿玄拿出挂在书箱上的一般模样。
只不过赤橙青蓝,每粒明珠内都跳动着不同的火焰,摄级而上,在这天色渐暗的傍晚,宛如上元夜的花灯巷子,只不过少了游人如织。
真想带着他去看看京城的花灯夜呀,那没有宵禁的胜景,小娘子借着一盏花灯,将心愿漂到心上人的心头。
林晓看看身边的言小公子,趁着这装着少年老成小狐狸不谙世事,他也折一盏狐狸样有大尾巴的灯吧,送给他,让他笑一笑。
林晓的心就是这么小呀,默默塞了一个人,不,一只狐狸,就想掏心掏肺地什么都给他。尽管他所有不多。
林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自己是信客该有信客的德行修养,明明自己还中着小青蛇莫名其妙的毒,可就是冥冥地,满满地盛了小狐狸公子的影子。
是天意吧。林晓想不通,却不由自主。
就像把小公子托付给他的那个娘子,早就未卜先知地织就了一条丝线,一端系在他心上,一端系在小公子的手上。
他一抻一举手投足,他便心尖儿一动。
“走吧,呆瓜。”林晓的心尖儿这就被抻了一下,转眼一看,狐狸公子正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深深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