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邵卿的表情还有些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堆放在书桌上泾渭分明的两摞纸,不太确定地问:“这些都是我的?”
他以为老夫人之前说要让他帮忙管家的事情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人还没进门,这事情就先扔过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眼神有些敬畏,如果镇国公府的主母天天都要处理这么多事物,那老夫人这些年来过的可真不容易啊。
陆铮敲了他一下,“吓坏了?”他指着右手边的那堆说:“这一半才是你的,那一半归我。”
于是乎,在这个宽敞安静的书房里,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奋笔疾书,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成为了暗夜里独特的韵律。
左邵卿没有管家的经验,只能将这一件件事当成国家大事处理,而且从他刚才经手的几分家事来看,也不比国家大事小多少。
打开一份写着一长窜财物的清单,左邵卿手一抖,差点将墨水滴到干净的宣纸上,他瞪着两只有神的大眼睛,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他就算赚上十年也比不得镇国公府的九牛一毛。
陆铮放下一份由各地水师驻地传回来的公文,见左邵卿半响没动过笔,倾身过来亲了他一下,“怎么?有难处?”
左邵卿动机机械地指了指手里的清单,“这些……”
陆铮低头瞥了一眼,嘴角带着一点笑意说:“哦,是此次出行的战利品。”
“战利品?”左邵卿只知道陆铮此次出门是南下整顿水师的,貌似还只是前去探路的,就这么几天功夫就能捞到几大船的战利品?
陆铮觉得,左邵卿的每个表情都是生动的,让人百看不厌,看他明明好奇的要命却被知道该不该问出口的模样,不自觉地低笑出声。
他云淡风轻地说:“此次南下,围剿了一个海寇老巢,这些东西都是从他们的岛上搜刮回来的。”
“不用上缴国库?”
“上缴国库让那些蛀虫以各种名义贪污挪用?爷是这么傻的人么?”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难道这种东西还能光明正大的运回家?被御史参一本,陆公爷的光辉形象就全毁了吧?
陆铮起身走到一扇书柜前,当着左邵卿的面轻轻转了一本书,只看见那相邻的两个大书柜缓缓地分开,露出一面没什么特别的墙壁。
陆铮朝着墙壁的某处有规律地敲了三下,原本平滑的墙壁突然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他从里面取了一本账本走过来。
“将你手中的清单逐笔记录在此,这些都是水师造船招兵的军费。”
左邵卿接过那个厚厚的账本,只觉得沉重万分,同时自我反省了一番,他怎么会认为陆公爷是个爱财之人呢?
再圣明的君主下也免不了出几个贪官污吏,何况天凤帝刚登基不久,还没来得及梳理朝纲,据他所知,接下来这两年内,被抄家灭族的朝臣世家皆不少。
陆铮将这笔钱财留下来是对的,要真入了国库,再想从国库弄出钱来建水师,可就难多了。
就在他为陆铮的英明决断佩服不已时,就听那位爷说:“哭丧着脸作何?你的那份本公已经留出来了,在库房放着,你若是喜欢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啪嗒!”左邵卿手中的账本一时没拿稳掉到地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弯腰将账本捡起来,决定将刚才的自我反省取消。
目不斜视地将每样东西逐笔登记入册,誊写了不到一半,他就忍不住问:“都留了什么东西?”
陆铮见他终于不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得意,面色淡然地回答:“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才怪!左邵卿嘴角扬起个大大的弧度,搁下笔扑过去搂着陆铮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他一口,极其r_ou_麻地说:“只要是您送的,晚生都喜欢!”
陆铮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神色平静地点点头,“不喜欢也无妨,反正爷正愁没东西送人,想必朝中的贪官们会很喜欢的。”
左邵卿讪讪地笑着,“您何必给他们送礼?都是一群活不长的。”
他这话可不是乱说,记忆中最先被天凤帝开刀的就是几个贪污枉法的老臣,官久自富,能位列金銮殿的老臣就没几个手脚干净的。
第132章
三更已过,左邵卿这才将眼前一大摞的事情处理完,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朝陆铮走去。
从身后挂在陆铮背上,左邵卿贴着他的后背问:“时候不早了,该睡了吧?”说着一双小手从陆铮的领口灵活地钻了进去。
陆铮任由他调戏,将手中最后一份公文审批完才转身将人抱起来,只是不是回内室,而是朝着院子走去。
“去哪?”这暗摸摸的,难道陆公爷还要来个月下约会?
“活动活动筋骨,让爷看看你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了。”陆铮的话,瞬间就打破了左邵卿美好的梦境。
“不……不必了吧?”左邵卿伸胳膊蹬腿,想从陆铮怀抱里下来,可惜他这身子板要想和陆公爷抗衡还差得远。
院子的后头有个小型的练武场,是陆铮每天清晨练功的地方,十八般武器摆的满满当当,陆铮将人放下来,将人往练武场中一堆,“去选个称手的兵器,爷让你十招!”
左邵卿踉跄了一下,回头哀怨地斜了他一眼,什么旖旎的气氛都没了,但是能和陆铮过招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他扭了扭手关节,信步走向那一大排兵器,眼中没有一般文人对武器的排斥,但也没有武者的狂热。
武器之于他只是j-i肋,除了上辈子用一把刀解决了数十条人命外,他根本不懂这些。
手指颤动地摸上一把三尺长的大刀,和前世那把有点像,眼前仿佛重现了那血红的一幕,当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承受用如此利器收割人命的感觉呢?
滑过那把刀柄,左邵卿将旁边一根长枪抽了出来,然后威风凛凛地立在陆铮对面。
他朝陆铮比划了个手势,笑着说:“陆爷手下留情啊!”
陆铮摇摇头,诚实地评价:“这把枪不适合你。”
左邵卿想说,这里没有一样武器适合他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书生成天带着刀剑出门吧?
“我要动手了,小心!”不等陆铮反应,左邵卿运气于掌心上,握着那柄长枪朝陆铮攻过去。
陆铮双手抱胸,只靠着身体的移动闪避左邵卿的攻势。
两人游斗了一会儿,陆铮突然伸手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十招已过,认真点!”
左邵卿敏捷地转身,长长的枪口对准陆铮的胸口刺过去,毫无花哨,只带着一股刚猛的劲力。
陆铮点点头,一只手握住那只枪柄,笔直地站在原地,连带着枪柄另一头的左邵卿也动弹不得。
“力气不错,反应也挺快,可惜招式太差。”他用力一扯,将左邵卿拉到跟前,带着他走向练武场一旁的木桩前。
从身后握住左邵卿的两只手,控制着他摆到正确的位置上,“枪不比刀剑,只有一截手柄,正确的握枪姿势很重要。”
陆铮握着他的手猛的将长枪送出,左邵卿只觉得眼前一花,银色的枪头在夜光下闪烁了一下,带着一股罡风刺入木桩,只听见“啪”的一声,木头桩子四分五裂开来。
回想陆铮出招的时候,好像有一股气流沿着枪柄汇聚到枪头,这一枪若是刺在人身上,一定相当要命。
陆铮从他手里抽出长枪,随手往武器架上一扔,准确无误地c-h-a入卡槽,“走吧,我想有样东西更适合你。”
左邵卿握了握手心,刚才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太好了,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有人一辈子都沉浸于武学,崇拜那无上的力量。
怀着好奇心跟着陆铮走,等两人进了屋,左邵卿才出声问:“更适合我的东西是什么?”难道还有人将武器藏在内室中?
“时候不早了,明日再看。”
左邵晏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位爷的大晚上抽个风将人拉倒练武场,就为了让自己崇拜他一下?
沐浴过后,左邵卿披着单衣坐在一旁绞干头发,看着陆铮斜靠在软榻上假寐。
“隐一来了。”陆铮突然开口说。
左邵卿放下手中的布巾,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门被敲响,隐一浑厚的声音传了进来,“爷,事情办妥了。”
“进来!”陆铮睁开双眼,朝左邵卿身上丢了一件宽厚的外衣,示意他穿上。
左邵卿原以为陆铮只是让隐一去作家传话,但想起隐一出门的时间,就知道不止这些。
他刚系上外衣的腰带,就见门被推开,隐一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而那个木盒怎么看怎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