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二)【完结】(12)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臣本以为,不过一件寻常事。哪里料到,会生出这番波折。”

  “杨先生未想纳妾?”

  “从未。”

  “假意定下,实是帮女子躲避举送?”

  “正是。”

  朱厚照忽然沉下脸,喝道:“大胆!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杨瓒起身,肃然道:“臣有过,请陛下降罪!”

  朱厚照沉着脸,迟迟没有出声。

  谷大用和丘聚额头冒汗。

  唯有杨瓒,眼观鼻鼻观心,自始至终不动声色。

  “哈哈……”

  片刻,朱厚照忽然捶着大腿,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如冰面破开,乍然打破沉凝的气氛。

  “陛下?”

  “杨先生果然是- xing -情中人。”

  杨瓒:“……”

  “过不在杨先生,便是要罪,也是商家。”

  朱厚照笑够了,自行从食盒里端出一碟点心,道:“这事蹊跷,似是有人故意要害先生。”

  “陛下英明,臣也有此想法,只不敢确定。亦不明白,如此浅陋之法,错漏百出,究竟是何人主使,目的为何。”

  泼脏水损他名声?

  未免太过明显。

  能在几月前开始布局,将族人牵连入内,必是心思缜密之辈,不会如此莽撞行事。如今,简直是明摆着告诉杨瓒,有人要害他。

  凡是不缺脑子,都会想到,以区区一个商户,如此胡搅蛮缠,不要命了吗?

  杨瓒几乎怀疑,谋划此事之人,必是中途被陨石砸到,才会行事大变,昏招频出。

  “目的啊。”

  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咕咚咕咚饮下整盏茶水,朱厚照豪迈道:“杨先生无需忧心,朕帮你查。”

  “陛下?”

  “朕让牟斌遣人去宣府和大同,正好将此事一并解决。”

  “臣谢陛下隆恩!”

  朱厚照的反应,多少在杨瓒预料之中。

  这件事太过蹊跷,线头难觅。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杨瓒无心费神,压根不和对方玩心思,直接借天子之力碾压。即使长了诸葛孔明的脑子,照样白搭。

  言官上疏?

  天子面前已有备案,不过被骂几句。杨侍读表示:骂着骂着就习惯了。

  “小事一桩。”朱厚照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朕今日不去弘文馆,杨先生既然来了,继续为朕讲北疆和海外方物,如何?”

  话落,朱厚照走到御案后,搬起一艘海船模型,船桨桅杆,船舱船锚,皆仿实物而制,精工雕凿,巧夺天工。船上的水手官员,俱是活灵活现,神情动作惟妙惟肖。

  “此乃福船,太宗皇帝遣船队下西洋,既用此船。”

  模型放好,又取出数卷海图,唤谷大用和丘聚铺开,几乎占满半座暖阁。

  “臣斗胆,此物从何而得?”

  杨瓒特地打听过,郑和的航海图,在宪宗皇帝时已不知去向。一说被当时的车驾郎中,现今的兵部尚书刘大夏藏了起来;另一说,已被全部焚毁。

  “承运库查点珍宝库银,从太宗皇帝留下的箱子里翻到。”朱厚照道,“可惜,福船只余这一艘。”

  铺开的海图俱已泛黄,页边微皱,部分字迹模糊不清,在边角处,记录有永乐年间字样。

  杨瓒俯下身,小心拂过纸面,发现不及想象中光滑,有粗粝之感,似用牛羊皮所制。

  “可惜没有名册留下,不知这些都是出自谁手。”

  朱厚照好奇心极盛。

  “如果知晓,召其后人前来,必能解说一二。”

  “陛下,此事急不得。”

  内忧外患未除,鞑靼虽然退兵,却是临走不忘恶心人,留下隐患。

  处理不好,朝廷和归附部落必要生出嫌隙。最糟糕的情况,后者被鞑靼挑拨,同朝廷彻底离心,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天子初登基,刚刚坐上龙椅,步子尚且不稳,想要撒丫子开跑,必会跌跟头。海图在手,早晚能有人解读,无需急在一时。

  再次,大行皇帝遗诏有命,两宫催得急,朱厚照不想成亲也得成亲,事情拖得越久,只会越被动。

  杨瓒理解朱厚照的心情,却没法帮忙。

  他不能成亲,成亲就是害人。朱厚照则不然,如能娶个合心意的姑娘,未必不能双宿双栖,白头相守。

  现下,朱厚照想出装病这个法子,已有犯熊迹象,实不好多劝说。反正距离年尾还有时间,只要不超过遗诏规定的“年限”,总能想出法子,劝天子回心转意。

  思定之后,杨瓒摆正心态,开始和朱厚照一起琢磨海图和福船。

  好奇心被挑起,动手能力又是极强,不到片刻,福船即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看着满地零碎,朱厚照瞪眼,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杨先生,装不起福船,朕不许你吃饭!”

  “臣遵旨。不过,陛下,臣只是说说,动手拆的不是臣……”

  “朕拆的也不许你吃饭!”

  “是。”

  君臣对话间,朱厚照气哼哼的开始重组模型。

  谷大用和丘聚帮着递零件,不忘拼命咬住腮帮。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天子着恼,尚能说几句好话,杨侍读发威,可是专门往脸上抽。

  “五日后京卫- cao -演,杨先生随朕一同前往演武场。”朱厚照拿起一片船板,对比着楔入船体,“别穿官服,朕让尚衣监赶制一件麒麟服,明日便能做好。”

  “谢陛下隆恩。”

  杨瓒行礼,坐回地上,继续帮朱厚照拼船。

  陪天子玩模型的翰林院侍读,国朝开立,他该是头一份。

  拿起一只船桨,杨瓒刚想叹息,忽又顿住。

  看看朱厚照,看看福船,再看看自己,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长此以往,他早晚被盖上“女干臣”大戳,引天子“玩物丧志”,离“忠直”越来越远。

  “杨先生为何叹气?”朱厚照奇怪道。

  “回陛下,臣忧心。”

  “朕方才为戏言,不会不许杨先生吃饭。如是涿鹿之事,杨先生更不必担忧,朕一言九鼎,必将此事解决。”

  “谢陛下。”

  杨瓒垂首,压下心中所想,继续陪着天子玩木头。

  女干臣就女干臣吧。

  认定的路,总要走下去。

  早在弘治帝赐下金尺,跃级拔升,他已成朝中立靶。不行此道,言官同侪就会放过自己?

  做梦去吧。

  诏狱

  庆云侯世子背靠石墙,一动不动。

  自被关进囚室,从大喊大叫,威胁狱卒,到垂头丧气,萎靡不振,不过短短五日。

  关押重犯的囚室三面无窗,铁锁把门。人在其中,终日同黑暗为伴,意志消沉,颓然沮丧,乃至恐惧发疯,不过日子长短。

  狱卒行过牢房外,打开牢门上铁锁,周瑛仍是不动。

  直至火光刺目,顾卿出现在牢门前,方才如梦初醒,以手遮眼,惊慌和怨恨一同涌现。

  “顾靖之!”

  牙齿咬碎,恨意无尽彰显。

  顾卿抬手,立刻有两名力士上前,提起周瑛双臂,将他拖往刑房。

  “顾靖之!本世子同你不共戴天!出去之日,必是你命丧之时!”

  顾卿挑眉,侧首道:“世子所言,顾某记住。”

  在场校尉力士,连同狱卒在内,均对周瑛升起同情。

  惹谁不好,偏惹这位。

  说什么不好,偏说这句。

  才关了几天,周世子就脑筋不正常。这般表现,再别想走出诏狱,重见天日。

  宣府,涿鹿县

  杨氏祠堂前,功名坊大体建成。

  日暮时分,出工的壮丁陆续返家,两名守夜人在祠堂前打地铺,守着砖料石材。

  夜半,月黑风高,万籁无声。

  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出现,寻到守夜人,确定人已熟睡,立即发出信号。

  同伙扛出两具尸身,以绳索扼颈,悬到将完工的牌坊之下。

  “行了,走!”

  夜风吹过,守夜人骤然惊醒,揉揉双眼,看到牌坊下挂着的两具尸体,发出一声惊叫:“死人了!”

  寂静的祠堂,风声回响。

  叫声惊醒沉睡的乡民,纷纷点亮烛火,走出家门。

  循着叫声,众人聚集到祠堂前。

  火光照亮,见到牌坊下的情形,当即有妇人捂住孩子双眼,更有老人用力击打拐杖,“作孽,作孽啊!”

  待将尸体解下,认出是逃走的一双男女,同情变作痛恨,立即有人破口大骂。

  “丧了良心,黑了心肝!”

  杨材满脸愧色,杨材的妻子当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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