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二)【完结】(72)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傅容居住的宅院不大,三进门厅,黑油大门,门旁两尊石狮,个头不及高凤翔腰间。

  依镇守太监的品级和油水,实在是有些寒酸。

  无奈,情况所迫,傅公公不敢稍有谮越,否则,南京的官员能用口水淹死他。

  不像神京城的同僚,需要处理大量政务,这些官老爷闲来无事,最常做的就是上疏进言,弹劾时弊百官。

  最出名的一位,户科给事中戴铣。

  自今上登基,满打满算刚足半年。戴给谏递往顺天的弹劾奏疏,已超过六份,基本是前一份还在路上,后一份就送出应天。

  最近两月,戴给谏愈发勤奋,连递三份奏疏,都是弹劾杨瓒。

  奏疏中引经据典,言辞犀利,似恨到极点。

  连当事人都怀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戴给谏,或是不小心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致被紧咬不放。

  不然的话,历史上,这位冲刘瑾发力,受廷杖而死的猛人,怎么就盯上了自己?

  翻开奏疏,朱厚照同样困惑,杨先生明明是心忧过国事,凡事为朕考虑,到言官的嘴里,怎么就成了包藏祸心,帽忠实女干的小人?

  高凤翔南下,一为宣读圣旨,二为了解一下,南京六科为何紧抓杨瓒不放。便是神京的言官,都没有这么固执。

  想了解最切实的消息,自不能向文官打听。

  傅容镇守南京多年,消息灵通,是最好的选择。

  “见过傅爷爷。”

  “哎呀,可当不得。”

  两人见面后,高凤翔先行礼,用的还是早年称呼。

  傅容身材微胖,尤其一张圆脸,双下巴,笑起来弥勒佛一般。

  “一晃这么多年,难为高少监还记得咱家。”

  “不敢忘,没有傅爷爷,哪有咱家的几天。”

  傅容笑得更是和气,双眼眯成一条缝,让长随上茶,一番东拉西扯。两盏茶后,高凤翔才道出真正来意。

  “戴铣?”傅容奇怪道,“天子遣你来查?”

  一个七品给事中,值当吗?

  “正是。”高凤翔压低声音,“傅爷爷在应天,消息定然灵通,可知这戴铣平日多同何人往来?”

  “这个嘛……天子为何专要查他?”

  见傅容不肯轻易吐口,高凤翔定定神,只能挑明,戴铣死咬之人,被今上称作“先生”。

  戴铣弹劾杨瓒,天子如何能不关心。

  傅容更觉奇怪。

  “先帝钦赐金尺,今上言必称先生。这样的人,岂是轻易能参倒?”

  “知道归知道,难保引来有心人。”高凤翔道,“万一事情闹大,不会伤筋动骨,也不好收场。”

  “倒也是。”

  傅容思量许久,挥退长随,带高凤翔穿过三厅,走进书房。

  打开百宝架后的暗格,取出一只扁平的铁盒,傅容道:“这里面是咱家搜集的一些消息,本想等着东厂来人。现下,扬州那边出了事,便交给高少监。”

  扬州出事?

  “高少监不晓得?”

  高凤翔摇头。

  “咱家取道凤阳,先去中都,后来的金陵。”

  没入江苏,路上又匆忙,时间赶得急,消息自然没那么快。

  “倒是咱家想差了。”傅容扣上暗格,道,“锦衣卫和东厂奉旨南下,查江浙捕盗通判及卫所捕盗主簿,途经扬州,遇贼盗埋伏,有了死伤。事情惊动应天府,扬州府推官带人前往,未料想,同行巡检被贼人买通,以袖箭- she -伤锦衣卫千户,当场畏罪自尽。”

  顿了顿,傅容压低声音:“所有线索,都指向太原王府里那位。”

  “什么?!”

  高凤翔大惊。

  埋伏锦衣卫,暗杀千户,这是要造反?

  “可知受伤何人?”

  傅容没说话,打开铁盒,取出最上面一张绢布条。

  高凤翔接过,看到上面两行字,脸色立变。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长安伯顾卿?!

  正德元年,正月丙子,天子遣官祭告天地宗庙。依祖制,遣官持节行纳彩问名礼。

  原本,此事该交由宗室长辈,礼部官员。

  朱厚照却是任- xing -到底,传下口谕,不用礼部侍郎,改由翰林院侍读杨瓒持节。

  面对传旨的张永,杨瓒半晌说不出话。只觉有无数利箭正嗖嗖飞来,不被扎成筛子,也会变成蜂窝煤。

  “咱家恭喜杨侍读。”

  张永袖手弯腰,满脸喜气。

  帝后大婚时,持节纳彩,这是何等的脸面。

  杨瓒嘴角抽动,艰难挤出笑容。

  今日之后,兵部之外,礼部上下也将斜眼看他。照这个趋势,六部都要得罪个遍。

  送走张永,下意识摸向怀中金尺。

  不能怒抽熊孩子,只能深吸气,不停告诉自己:不生气,这是荣耀,是光荣,是简在帝心……简在帝心个X!

  五品的翰林侍读,没成家,更没孩子,最宽松的条件,也沾不上礼官的边。

  先时替代学士刘机,在登基大典礼上宣读诏书,已是逾越。今番再替礼部官员纳彩,简直是主动站上烤架,等人添柴。

  几乎可以想见,史书上会如何记载。

  天子顶多两个字:任- xing -。

  自己的名字之后,必将长篇大论,中心思想绝对是佞臣小人。

  杨瓒负手而立,仰望苍天。

  本以为有谢丕和顾晣臣做坑友,多少能轻松些。哪里想到,天子盯准自己坑,不坑到底绝不罢休。

  “苍天啊!”

  郁愤至极,杨侍读泪流满面。

  就不能换个人坑吗?!

  无奈天子下令,纵有再多不愿,也得照办。

  纳彩问名当日,杨瓒着御赐麒麟服,先至鸿胪寺设案,再至奉天殿御座前请制。

  朱厚照具冕服,高坐龙椅,旈珠垂下,遮住面上表情。

  身上黑红两色,映衬金黄龙椅,威严尽显。

  杨瓒手捧制书,有瞬间的恍惚。御座上的少年,竟是如此陌生。

  “拜!”

  群臣皆身着朝服,梁冠广袖,金银革带,花色织锦,手持朝笏行四拜礼。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选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夏长儒之女为皇后,命礼部尚书张升,翰林院侍读学士杨瓒,户部侍郎焦芳行纳彩问名礼。”

  “臣遵旨。”

  杨瓒三人行礼,退出殿外。

  与此同时,几匹快马自南飞驰而来,马上骑士着锦衣卫缇衣,风尘仆仆。

  行至午门,一名骑士扯下腰牌,道:“锦衣卫办事回京!”

  天子大婚吉日,宫城皇城各门守卫愈严。

  守门兵卒看清腰牌,并未当即放行,而是匆匆请来城门卫百户,言明情况。

  “我等自南直隶归来,急见指挥使。尔等竟敢阻拦?!”

  “不敢。”百户抱拳,道,“自今起三日,城内不许策马奔驰。还请几位下马,我等自会让路。”

  “你……”

  校尉大怒,正要挥鞭,忽被百户拦住。

  “下马!”

  令下,百户当先下马,问道:“如此可行?”

  “请!”

  城门卫放行,几人牵马走进午门。

  穿过城南街市,看到民居皆悬挂红灯笼,官衙悬挂红绸,百姓俱面有喜色,校尉猛然间明白,为何城内不策马,为何百户会硬生生拦住自己。

  陛下大婚吉日,纵是十万火急,敢闯入城门,纵马街巷,也是死罪。

  “谢钱百户救命之恩。”

  “不必。”

  钱宁加快脚步,道:“未知赵横等是否已抵达。”

  顾卿重伤,禁不住劳累。抓人的事只能交给东厂番子。钱宁奉命还京,是为将一人交给牟斌。

  如此人所言属实,赵横两人带回的牙牌路引恐怕都是迷雾,截杀锦衣卫之人,怕是另有来路,并非晋王指使。

  江浙之地的问题,也远比想象中严重,绝非抓几个人能够解决。

  相反,抓了还不如不抓。

  打草惊蛇,必会出大问题。

  钱宁等抵京时,顾卿留在扬州府养伤。

  伤他的箭矢浸泡过毒药,扬州府最好的大夫也是束手无策。最后,是当地镇守太监遣人,才救回顾千户- xing -命。

  “咱家此来,是请顾千户到镇守府盘桓几日。”

  出手救人的是镇守府太监,有司礼监和东厂背景,面对扬州府一干官员,没有半点客气。

  “万一再蹦出个巡检衙役……咱家可是为诸位着想。”

  言下之意,伤人的是府衙属官,万不能留长安伯在此养伤。

  得罪人?

  中官冷冷一笑,什么都怕,单不怕得罪人。

  文官和宦官早势不两立。顾卿又是锦衣卫,被人趁机下了黑手怎么办?

  江浙福建那边一堆事,王公公早有不满,手里捏了不少证据。现今东厂锦衣卫来人,正好递送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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