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二)【完结】(74)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刚当着本官的面说这些,当真是好胆。”

  “戴给谏过奖。”谢紘道,“我敢坐到戴给谏面前,怎会没有准备。囫囵个进了南京城,照样能全须全尾的出去。戴给谏是聪明人,做不做这笔生意,可要好好想想。”

  戴铣沉默了。

  谢紘也不催他,一心品茶,悠闲打量起室内陈设,似已笃定,事情必会如他所愿。

  “此事牵扯太广,本官需慎重考虑。”

  “也好。”

  谢紘很干脆,出乎预料的干脆。

  “三日之后,我会再次上门拜访。届时,希望戴给谏能给在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戴铣未斥其张狂,也没就势点头。唤家人送客,攥着两块绢布,独坐正厅良久。

  华灯初上,家人来请用膳,才骤然回神。

  “老爷,孺人遣小的来,请老爷往正房用膳。”

  “不用了。”戴铣满心焦躁,哪有心思吃饭,“我去书房,非有要事,莫要打扰。”

  “是。”

  家人退出正厅,戴铣从侧门离开。

  穿过廊下,夜风拂面,心情微定,脚步也慢了下来。

  弹劾杨瓒,是因其行事特例,挑战整个文官集团规则,损害大家利益。且其教唆天子,效仿太宗皇帝好武,重用厂卫,不听直言,同先帝行事截然不同。

  这样人,如何能留在天子身边!

  几次上言,戴铣自认行之无愧。

  但是,谢紘威胁之事,关系江浙乃至福建海防。

  一旦将无罪之人下狱,任由贪官污吏掌权,放纵盗匪宵小猖狂,祸害沿海百姓,他便是罪人,必为万世唾骂。纵是以死谢罪,也无颜去见祖宗。

  思及此,戴铣用力握拳。

  “吾平生志愿,辅佐天子,中兴社稷,进贤黜佞,除君侧之恶,以正朝纲。此等事如何能做!”

  下定决心,戴铣再次加快脚步,进到书房,铺纸磨墨,悬腕提笔,瞬息书就三封书信,并抄录好名单,连夜遣人出府,一封递送到南京都察院,另外两封,分别送往余姚和神京。

  老师交代的事,怕是做不到了。

  翌日,戴铣并向南京吏部递了条子,请假三日。

  其后,交代妻子携子女至娘家暂避,如他遇到不测,便携子返乡,投奔族中。

  “老爷,这究竟是为何?”

  “莫要多问。”

  戴铣写好秘信,交长子贴身收藏。

  “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大明。你且牢记,宁玉碎勿瓦全,抱朴含真,持正立身。”

  “儿谨遵父亲教诲。”

  “好,随你母亲去吧。”

  戴铣直起身,肃正神情,目送妻子登车,独自留在家中,等谢紘再次上门。

  对方既言能随意出入南京,六部乃至应天府必有内应。

  信送入都察院,戴铣冒了相当大的风险。

  他已下定决心,必不同盗匪同流合污。逼迫过甚,甘愿一死,以全清名,上达天听。

  彼时,顾卿在扬州镇守太监府养伤,东厂番子进入江浙,持朝廷官文往府衙极涉事卫所抓人。

  黜官还乡的刘玉,拜会过族中,携妻儿移居象山。

  刘氏亲族有男丁在钱仓所和昌国卫戍守,刘玉借此关系,几番走动,结交钱仓所一名文书,两名总旗。

  几次饮酒,暗中记录下曾出现在近海的船只,做成簿册,只等朝廷派下钦差御史。

  南直隶、江浙、福建,均暗潮汹涌。

  正德元年,正月己卯,纳吉问名隔日,杨瓒具朝服,充大婚副使,同正使捧答名表至奉天门外,授司礼监提督掌印奏禀御前。

  行礼之后,中官捧出制书。

  “兹聘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夏长儒之女为皇后,命卿等持节,行纳吉纳徵告期礼。”

  纳吉用玉帛,纳徵用谷圭、玄纁束帛等物。

  全程由礼官同主婚者引导,正副使只需依规矩行事,宣读制书即可。

  饶是如此,一套程序走下来,杨瓒仍是两眼蚊香圈,累得眼前发黑,压根不知道礼乐奏了几个音,屁鼓响了几声,更不记得礼官都说了些什么。

  本以为纳吉问名之后,自己就能解脱,哪承想,还要足足忙上两日!

  当日回府,朝服都来不及脱,倒在榻上,沾枕既睡。

  隔日早早起身,打着哈欠,挂着两个黑眼圈,入奉天殿行拜礼。其后出奉天门,徒步行出大明门,迎凤驾入宫。

  大婚时,皇后入宫乘坐的彩舆,需由正副使护送。卤簿伞盖等物,则由中官女官能撑起。

  奉天门外,礼官设案,正使宣读制书。

  锦衣卫开道,中官先行,后为女官,中为彩舆。

  杨瓒打起精神,跟紧正使。

  幸亏有礼乐中夹杂着鼓声,否则,他站着都能睡过去。

  大明门外,夏福安坐宫车之上,霞帔红裙,凤冠镶嵌珍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皇后换舆时,杨瓒同他人一样,垂首敛眸,肃然静立。

  香风拂过,裙角凤纹似流动的水波。

  女官内官齐齐下拜,彩舆调转方向,行往奉天门。

  虽只看了一眼,杨瓒仍能确定,皇后没有戴盖头,连象征- xing -的红纱都没有。

  队伍行入奉天门,主婚者及内赞接替正副使,杨瓒总算能松一口气。

  接下来的仪式,将在奉天殿和华盖殿中举行。他只需和同僚一起朝拜,用不着继续出列,惹来红眼。

  “奉制册后,奉册宝行奉迎礼!”

  礼官立在殿前,伴着礼乐,宣读制书。

  杨瓒退回左班队列,随众人下拜,行四拜礼。

  虽然膝盖有点疼,好歹四拜即可,换成亲王宗室,恭贺大礼,次数需翻一倍,八拜!大婚之后,帝后首次拜见两宫,同样要行八拜礼。

  初闻此事,杨瓒实在不敢相信。

  礼官看着他的表情,很不可思议。仿佛在说:杨侍读被授大婚副使,竟然如此孤陋寡闻?

  被鄙视几次,杨瓒学聪敏了,凡事跟着别人做,即使不明白,也不会当场发问。反正天子大婚仅此一次,是否记住章程,关碍不大。

  以后再有大礼,自有礼部官员顶上。他一个翰林院侍读,用不着多- cao -心。

  彩舆直行到内殿,皇后跪宣册受宝,更服登舆,随天子诣奉先殿,行谒礼。

  归来入乾清宫正殿,内侍女官请帝后更服,再入内殿。

  执事者举馔案,奉金爵两卺。

  “请陛下、娘娘合卺。”

  两盏金爵,帝后分别拿起。

  一饮之后,内赞唱贺词,词毕再饮。

  三酌三饮,方才礼毕。

  内赞再唱贺词,龙凤红烛灼目。

  朱厚照一身皮弁,端正坐于位上,夏福俏脸微红,直至内赞执事退出,仍是动也不动。

  张永谷大用几人均身着蟒袍,得朱厚照示意,忙将伺候的宫人内侍全部遣走。其后,几人躬身行礼,齐声道:“请陛下娘娘安寝,奴婢告退。”

  语毕,殿门合拢。

  微风拂过,烛光轻动。

  夏福脸色更红,朱厚照突然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自袖中取出一只荷包,倒出两块豆糕,几口吞下肚。

  想想,又倒出一块,递给夏福,道:“你也饿了吧,吃吧。”

  夏福眼睛瞪圆,看看豆糕,再看看皇帝,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饿?”

  咕噜声响起。

  朱厚照笑了,拉起夏福的手,“吃吧,朕让御膳房做的,凉了也好吃。”

  “谢陛下。”

  脸红成柿子,夏福低着头,小口小口咬着豆糕。

  朱厚照看得有趣,干脆踢掉靴子,盘腿坐在榻上,拍拍对面。

  “快来坐下,我这里还有。”

  说着,又取出两个荷包。

  女官被张永几个拦住,压根不知道内殿是个什么情形。

  更不会晓得,新鲜出炉的大明帝后,对坐喜床,你一块我一块,开始分起豆糕。

  分完豆糕,朱厚照又开始在喜床上寻找。

  “陛下?”

  三块豆糕下腹,夏福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

  “栗子。”

  翻过四角,两手空空,朱厚照难免失望。

  “张伴伴告诉朕,民间成婚,喜床上都会撒坚果红豆。”

  豆糕本为自己准备,分给夏福,自然没能吃饱。传人送膳,更不可能。即便再任- xing -,朱厚照也清楚晓得,内殿门关上,不到明早不能打开,否则就是不吉。

  事情真假,他说不好。若是敢做,言官的口水不论,两宫都会气得戳他脑袋。

  看着朱厚照,夏福终于咬牙,也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

  解开系绳,赫然是几块硬糖。

  朱厚照眼神变了。

  “你藏了糖?”

  夏福低头,事实上,不只藏了一袋。另外一袋,已在大明门外和彩舆中吃掉。

  正有些后悔,怕天子不喜,耳边却传来几声畅快大笑。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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