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一)【完结】(18)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不必。”

  “四郎?”

  “流言来得不明不白,定不可信。”

  “但是……”

  “明日就是殿试,不好旁生枝节。若是旁人说,就听一耳朵,不要去刻意打听。”

  “是。”

  书童点头,没有再多说。

  自进京后,四郎的心思越来越深,越来越难猜。遇上大小事端,均是举重若轻,随手就能化解。自己不是机灵人,万不能自作聪明,给四郎惹上麻烦。

  书童定下心,杨瓒却是心头发沉。

  谢丕,进士及第,己未年舞弊……

  流言来得奇怪,背后是否有指使之人,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纸上已落下一行字。

  “拿去烧掉。”

  看着纸团在火光中消失,杨瓒的眉头越皱越深。

  乾清宫内,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跪在御案前,弘治帝靠在椅背上,面带沉怒。

  宁瑾躬身在一旁伺候,瞅着皇帝的脸色,不自觉的忧心。

  天子难得有些精神,看似龙体将愈,却是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这还有没有头?

  是哪个王八羔子好胆,竟搅出这摊浑水?

  要是让他知道,必让其到东厂刑房住上十天半个月,鞭子烙铁挨个尝!

  “可查清流言源头?”

  “回陛下,据臣查证,事发春风楼,是几个落第举子酒后无状,被大茶壶听到,经城内小贩乞丐、三教九流的口,才传扬来开。”

  “春风楼?”

  牟斌有些牙酸,没料到弘治帝的关注点在这里。

  “回陛下,是家青楼。”

  青楼,顾名思义,妓院。

  弘治帝大怒。

  朝廷有令,不许官员狎妓。虽是春闱落第,亦是乡试举人,有派官的资格。

  京城之内,明目张胆的违反朝廷禁令,甚至口出妄言,诋毁今科贡士,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己未年舞弊案颇有隐情,是弘治帝的一块心病,厂卫和内阁都不敢轻易提起,生怕引得天子心气不顺,大发雷霆。

  现下倒好,不知哪个活够了的宵小,把这件事拿出来传扬!纵然是厚道人的牟斌,此刻也气得牙痒,找出主谋,必要给他松松骨头!

  几个落第举子酒后失言,隔日便传遍京城?

  哪有那么巧!

  “查,给朕查!”

  “臣遵旨!”

  牟斌领命退下,弘治帝连连咳嗽,服过半盏温水才勉强压下。

  喝着太医院的药,用着道士炼的丹,连茶都不能多饮一口,唯恐冲了药- xing -。

  “宁老伴。”

  “奴婢在。”

  “你可记得复试当日,朕和谢先生说的话?”

  宁瑾微顿,心中一咯噔。

  “陛下当日精神好,夸了谢大学士的麒麟儿。”

  “恩。”弘治帝点点头,又咳嗽几声,用布巾拭过嘴,继续道,“你在宫内查查,除了你和扶老伴,当日伺候的都还有谁。”

  “是。”

  “查到了关入司礼监,让戴义处置。”

  “陛下,”宁瑾有些犹豫,“奴婢斗胆,若是太子身边的人?”

  弘治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意思很明白,一样抓起来。

  “奴婢遵旨。”

  弘治帝- xing -情仁厚,但也有多数皇帝的通病:多疑。

  没有指名道姓倒还罢了,偏偏涉及谢丕,还只有谢丕,容不得他不多想。

  当日暖阁之内,他言“父子同为三鼎甲”,只以为是段佳话,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殿试前一日,偏有“进士及第”的传言甚嚣尘土,更牵连出己未年舞弊案!

  三名阁臣知道轻重,不会多嘴。难保不是宫内有人往外传递消息。

  若是朝中争权,倒也不算什么。就怕是哪个藩王不老实。

  太宗时的靖难之役,英宗和代宗时的宫门之变,像是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弘治帝头上。他久病难愈,太子尚且年少,难保这些藩王不会起心思。

  据锦衣卫上报,宁王似同朝中部分文武走得很近,晋王也曾向太后进献道经……

  越想越是不对,弘治帝果断- yin -谋论了。

  谢大学士府中,谢迁独坐品茶。

  谢丕立在下首,眉心微皱,显然有心事。

  “世间流言繁多,今日一则,明日两则,多无凭无据,无需在意。”

  茶香飘渺,谢迁的声音有些不真切,仍字字凿入谢丕耳中。

  “父亲,流言甚嚣,儿实担心传入天子耳中,会对父亲不利。”

  “无妨。”

  端起茶盏,谢迁淡然道:“鬼蜮伎俩,不足为虑。为父自有计较,你只需专心殿试。”

  “可……”

  “丕儿,莫要忘记为父说过的话。”示意谢丕坐下,谢迁语重心长道,“殿试之后,你必将入六部观政。初涉朝政,最忌讳心不静气不平。这一点,你倒是应向那名保安州的明经请教。”

  “父亲是说杨瓒?”

  “观字可观人。”撇开流言,谢迁转而点评杨瓒,“年不及弱冠便有这份沉稳,委实难得。你出身锦绣,坐卧膏粱,自幼便一番顺遂,心气渐高,以致少了几分沉稳。吾观此子日后定是不凡,与之相交,于你大有裨益。”

  “是。”

  谢丕应得干脆,对谢迁的话并不抵触。

  见儿子眉间散去忧色,谢迁才微微点头,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且看着,此事不传入天子耳中尚罢,一旦为天子所知,担心的不是你我,该是传播流言的始作俑者。”

  谢丕站起身,恭立受教。

  “背后之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重提己未年之事。”

  谢迁执起茶壶,重新斟了一杯清茶。

  茶盏中清波浮动,映出品茶人的双眸。

  “此事颇有内情,天子近臣多不愿提及。”顿了顿,谢迁叹息一声,“程敏政之外,你可知当年的主考官还有谁?”

  谢丕猛的抬头。

  “太子太保兼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

  一桩舞弊案,同为主考官。

  程敏政含冤罢官,郁愤而死。李东阳虽脱了干洗,且被天子重用,位列阁臣,每想起此事,仍是如鲠在喉。

  旧事重提,天子不怒,李东阳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条泥鳅想掀风浪搅混水,却惹出一头大白鲨,纯属活得太舒服,自找死路。

  李阁老轻易不发怒,一旦发怒,就是刘健也不敢轻掳虎须。谢迁根本不用做什么,只在一旁看着就好。

  背后算计之人必定未入朝堂,就算在列,官位也不会高过四品。

  这样的人,实在用不着费心。

  谢迁心情愈发好,亲自斟了一杯茶,推到谢丕面前,笑道:“这是韩贯道见为父好茶,特地送来的。仅半两不到,你也尝尝。”

  送来的?

  思及平日里韩尚书过府的情形,谢丕嘴角微抽,话到嘴边也不敢出口。

  哪里是送的,分明是硬抢来的吧?

  

  第十六章 殿试一

  

  弘治十八年农历三月庚子,殿试日。

  有了复试的经验,客栈中的贡士均早早起身,书童也不慌不乱,准备好热水,找店家要几个馒头热饼,以供老爷们充饥。

  复试午后便可出宫,殿试却需整整一日,日暮方可离宫。

  贡院特地遣人通报,除笔墨和表明身份的腰牌外,他物一律不许带入宫门,馒头点心同样不行。若有被查获,后果可大可小。大到不能参加殿试,也只能自认倒霉。

  来人的口气尤其严厉,无人敢等闲视之。

  书童端上热饼,杨瓒已净过手面。

  匆匆用过半个热饼,一盏温茶,提起腰牌和笔墨便要推门下楼。

  “四郎不再多用些?”

  巴掌大饼子,四郎竟只用了半个,如何能顶事?

  殿试需得一日,也不晓得宫里给不给伙食。临到晌午,万一饿了怎么办?

  “足够了。”

  杨瓒笑了笑,示意书童不用担心。于他而言,半饱反倒更好,更助于集中精神。

  见他如此,书童不好多说,只能目送杨瓒出门。

  比起复试当日,杨瓒早起半个时辰,仍比不上半数贡士。

  李淳、王忠、程文都在楼下,同另外三两人聚在一处,隐隐形成一个“小团体”。

  杨瓒刚下木梯,李淳当即招手,道:“杨贤弟。”

  这一幕似曾相识,杨瓒不免轻笑,仅剩不多的紧张情绪也随之消散。

  “几位兄长,小弟有礼。”

  哪怕之前不熟悉,经过一场复试,又有李淳三人在一旁介绍,杨瓒也能同余下之人寒暄几句。

  这几人出身蓟州,通过程文的关系,方才同王、李两人熟识。对杨瓒的态度不见热络,倒也有几分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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