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一)【完结】(64)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大典中途,不可出半点差错。纵然是心中没底,杨瓒也只得按下,端正衣冠,随中官进殿奉诏。

  朱厚照高踞龙椅,杨瓒立在丹陛之下,仿佛又回到殿试当日。

  用力咬住腮帮,瞬间的刺痛唤回神智。行礼之后,杨瓒手捧诏书,仍自左门出,步履如飞,赶至午门。

  早有锦衣卫候在门前。顾卿为首,一身飞鱼服,腰束玉带,冠镶金边,手按绣春刀,轩轩韶举,英英玉立。

  两人当面,均未出言。

  顾卿侧身,引杨瓒至云盖中,数名锦衣卫分立两侧,直往承天门。

  城门大开,下方人头涌动。

  在城头立定,杨瓒展开黄绢,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引来顾卿不经意一瞥。

  镇定心神,默念几句“淡定”,杨瓒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子初嗣大宝,系万民伏望,以国事为忧,宗社为重……遵大行皇帝遗诏,颁宽恤诸事。”

  “弘治十八年前灾伤地方,流民自归原籍,免责,济以子粮,发还田地。”

  “弘治十六年前各处积欠税粮,酌情宽免。逃亡工匠役夫自首免罪。”

  “藩王及镇守太监贡献方物扰军劳民,除旧例外尽数停止。”

  “帝陵之余,京城不急工程悉停。”

  读到此处,诏书方才过半。

  余下更有洋洋洒洒百余言,涉及冗食裁减,庄田税粮减免,南北水路重开,啸聚盗匪自首轻查等等。

  念到最后,杨瓒嗓子发干,眼前隐隐有金光闪烁。

  想起能连续宣读上千言,半点不错气息的宁瑾扶安等人,不由得心生佩服。

  看来,无论做哪个行业,都必须有超出常人的本事。于天子近身伺候的宦官而言,察言观色之外,肺活量一定要高。

  “念先帝遗志,诏及万民,大赦天下!”

  诏书念完,杨瓒脸色发白。

  阳光渐烈,头竟有些发晕。

  退下城头时,险些绊到石阶。被顾卿扶住上臂,方才站稳。

  “多谢。”

  手捧诏书,出不得丁点差错。这一脚跌实了,受伤与否两论,怕又要住进诏狱。

  杨瓒真心诚意道谢,顾卿点点头,仍是没有说话。

  沿原路返回奉天殿,杨瓒至丹陛行礼,诏书奉于宝案,退回文官队列。

  “礼!”

  礼官三唱,群臣五拜三叩首,柱香燃尽,至此,登基大典正式宣告结束。

  二十七日未过,宫中尚未除服。

  当夜,新帝并且设宴,只依照旧例,按文武官员品级分别赏赐金银布帛。

  杨瓒身兼翰林侍读和詹事府左谕德,领到的赏赐是双份。送赏的中官是个生面孔,却是满脸笑容,带着几分亲近。

  “咱家丘聚。”

  送到杨瓒家里的不只有定例,更有朱厚照着人从内府翻出的一座珊瑚树,一斛珍珠,两匹薄如蝉翼的青绸。

  “陛下口谕,贺杨侍读乔迁。”

  “臣谢陛下隆恩!”

  送走丘聚,杨瓒站在正厅,看着摊开在听厅中的五六只木箱,无比认真的考量,是否应该在家里挖个地洞,或是建个秘密库房?

  不提金银绸缎,仅那座半人高的珊瑚树,有龙眼大的珍珠,已经是价值连城。八成还是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得来,换算成金银,能装满多少只木箱,杨瓒想都不敢想。

  厨娘和门房都在厅外,杨土蹲在珊瑚树旁,看着镶嵌在底座上的十几枚宝石,眼睛瞪圆,嘴巴大张,许久不动一下,似已魂飞天外。

  “杨土。”

  杨瓒叫了一声,杨土没反应。又叫一声,还是没反应。

  无奈走到珊瑚树旁,手在杨土面前挥了挥,后者才乍然惊醒,看着杨瓒,脸色涨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先把箱子合上。”

  主仆两人一起动手,合上箱盖,挂上铜锁,满室珠光宝气不再,狂跳的心落回远处,发热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

  “四郎,得找几个护院。”

  杨土郑重提议,杨瓒就势点头。

  箱子太沉,两人抬不动,只等暂时留在正厅。

  劳累一天,杨瓒早早回房歇息。杨土不放心,搬着铺盖睡在正厅。见劝说无用,杨瓒只得叮嘱他多铺两层被,免得着凉。

  “四郎放心,我省得。”

  一夜无话。

  翌日,天子正式上朝。

  杨瓒早早起身,换上官服官帽,挂上牙牌,带上金尺,胡乱用了半碗清粥,便走出府门。

  天仍有些暗,路上行人不多。

  距离宫城渐近,方有了人声。

  文官乘轿,武官骑马。如杨瓒这样的从五品,依旧只能步行。

  奉天门前,锦衣卫和羽林卫正巧轮值,杨瓒递出牙牌,四下里看看,没见到顾卿,穿着青色武官服的钱宁却迎上前来。

  杨瓒对他毫无眼缘,寒暄两句,便不再多言。

  少时,奉天门大开,百官朝觐。

  杨瓒随众人一并过金水桥,过奉天门,候在丹樨内。

  从日早到日中,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始终未听到锦衣卫的响鞭,更没见朱厚照露面。

  临到午时,方才有一个中官匆匆赶来,宣今日罢朝。

  内阁不语,六部哗然。满朝文武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

  登基伊始,便罢朝怠工,这位少年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先前的诚心改过,信誓旦旦,都是装的不成?

  杨瓒也觉得奇怪,由朱厚照近日表现来看,不该会是这样。哪怕故态复萌,也不该这么快。

  那是又犯熊了?

  到底什么原因,总该有个说法。

  群臣散去,内阁三位相公同六部九卿皆是忧心忡忡。

  杨瓒没有随众人一起离开,怀揣金尺,举起牙牌,直接前往乾清宫觐见。

  到了地方,不等请见,耳边便传来一声巨响。

  张永从殿内奔出,见到杨瓒,当即如见到救星,顾不得行礼,连声道:“杨侍读,快随咱家来,可不得了了!”

  杨瓒挑眉,怎么着,这真是又犯熊了?

  当即不多言,随张永走进殿内。

  行到东暖阁前,只见数只玉瓶碎裂在地,鲜红色的丹药四处滚落。

  一鼎香炉砸在地上,五六个道士僧人跪在廊下,其中一人额头染血,已昏迷不醒。

  两粒丹药滚到脚边,杨瓒弯腰捡起,诡异的香气和辛辣味直冲脑海。

  看向愤然作色,直眉怒目的朱厚照,杨瓒不由得眉心微拧。

  

  第四十七章 无奈的杨侍读

  

  杨瓒愣神的时间,朱厚照怒火更炽,随手又抓起一只石砚,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僧人和道士。

  “尔等该死!”

  石砚挟着风声砸下,一名僧人惨呼着倒地,额头直接被开了口子,鲜血汩汩直冒,顷刻染红僧袍。

  余下几人面现惧色,汗洽股栗,抖得比先时更加厉害。

  “陛下!”

  “陛下息怒!”

  见朱厚照又抓起一方镇纸,谷大用和丘聚连忙上前,不是为僧道求情,只担心朱厚照气坏身子。

  这些僧道心怀不轨,冒以“仙药”为名,向陛下进上红丹,其行之恶,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然大行皇帝丧期未过,陛下衰服未除,乾清宫见血已是不祥,闹出人命更是非同小可,传入前朝,恐将难以收拾。

  张永和谷大用壮着胆子拦下朱厚照,拼命向杨瓒使这眼色。

  杨侍读,救命啊!

  知道情况紧急,不能继续保持沉默,杨瓒上前两步,躬身下拜,道:“臣翰林院侍读杨瓒拜见陛下。”

  听到声音,朱厚照抬起头,表情中闪过一抹惊讶。

  “杨侍读为何至此?”

  “陛下今日未上早朝。”杨瓒毫不废话,单刀直入。

  “这……”朱厚照抓着镇纸,颇有些尴尬。

  在弘治帝神位前,朱厚照立志要做一个明君。言犹在耳,隔日便自顾食言,出尔反尔,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朝堂诸公皆忧心不已。”杨瓒继续道,“臣担心陛下,故斗胆奉先帝御赐牙牌金尺,无召觐见,还请陛下赎罪。”

  话落,目光定在朱厚照的手上。

  牙牌,金尺?

  朱厚照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放下镇纸。

  刘瑾被抽得凄惨,至今仍满脸青肿。不只张永谷大用等警钟长鸣,时刻自省,朱厚照事后回想,也是历历在目,颈后发凉。

  “孤……朕是被这些妖人气的!”

  唤杨瓒起身,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朱厚照怒火又起,到底没控制住脾气,抓起镇纸砸了下去。

  这次没伤人,却直接吓昏两个。

  “这些妖人害了父皇!见朕年幼,以为朕好欺,又想来害朕!”

  猛然甩袖,朱厚照黑着脸走回暖阁,仍是怒气难平。任由那几个僧道跪在庭中,跪死算是便宜!

  “陛下,可是这些丹药?”

  杨瓒跟进暖阁,谢过赐座,摊开五指,掌心赫然躺着两粒血红的丹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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