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一)【完结】(66)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杨瓒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陛下如继续随意罢朝,内阁六部徒增忧心,此事恐要延后。”

  “朕上朝!”

  单言政务,朱厚照必定头疼。换成兵事,立刻兴致高昂。

  “朕明日一定上朝!”朱厚照站起身,兴奋的搓着双手,在御案前走来走去,“神机营和三千营- cao -演,朕早就想看,父皇一直不许!”

  完全压抑不住喜悦,朱厚照忽然停下脚步,迫不及待道:“不,不必等到明日,朕今日就上朝!”

  “陛下,早朝已过。”

  “朕仿效父皇,升殿午朝!”

  “……”

  杨瓒默默低头,用力捏着额角。

  这位少年天子,当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朱厚照雷厉风行,想到就做。当即遣中官至内阁和各衙门传旨,今日午朝!

  面对这样的天子,杨瓒除了头疼,唯有头疼。

  见到传旨的中官,听到今日要升殿午朝,三位阁老和六部尚书都是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

  这不当不正的,午朝?

  饶是老成练达,八风不动的李东阳,也面现讶然,拿倒奏疏,眉毛险些飞入额际。

  “陛下要升殿午朝?”

  谢迁不确定,又问一次。

  中官点头,道:“未时中,请三位相公至奉天殿。”

  谢迁沉默,李东阳放下奏疏,同刘健交换过眼色,心中浮现出同样的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给他们一个解释?

  无论满朝文武怎么想,午朝之上,朱厚照劲头极高,精神极好,无论北疆军事还是西南叛乱,都是当殿拍板,要粮食给粮,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户部库银不丰,可自内库取。”朱厚照朗声道,“先皇以内库赈军饷,济灾伤。朕承先皇遗志,欲仿效而行。”

  “陛下圣明!”

  朱厚照此举,大大出乎众人预料。

  群臣都开始拿不准,这位少帝究竟是任- xing -的昏君,还是不世出的英主?

  然有以上表现,朱厚照提出要亲阅京卫十二营演武,群臣都没有反对。

  “陛下勤政,实乃万民之福!”

  君臣相得,午朝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

  朱厚照达成心愿,心满意足。

  朝臣连番经历过天子的任- xing -悔改,再任- xing -再悔改,疑惑难解,脚步均有些发飘。

  无人敢肯定,明天又会是什么情形。

  杨瓒随众人离开奉天殿,踏上金水桥,忽听身后有人唤他。

  “杨侍读且慢一步。”

  转过身,杨瓒当即让到一侧,恭敬行礼。

  “见过李阁老。”

  “不必多礼。”李东阳表情和蔼,道,“先时送名帖与杨侍读,一直未见过府。今日遇上,正有几言同杨侍读相议。”

  “李相公厚言,下官惶恐。”

  李东阳仍是笑,不再多言,只让杨瓒随他前往文渊阁。

  文渊阁?

  杨瓒吃惊不小。

  内阁所在,是能随便去的吗?

  “李阁老如有问话,下官知无不言。”所以,这文渊阁就不必去了吧?

  李东阳摇头,“不只老夫有话问你。”

  总之,阁老亲自请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

  杨瓒无奈,嘴里一阵阵发苦。

  先是天子,又是阁老,他今天走的是什么运?

  

  第四十八章 初交锋

  

  李东阳当先,杨瓒落后半步,一路走进文渊阁。见刘健、谢迁均在值房内,思及李阁老方才所言,更觉心惊肉跳,惴惴不安。

  这是要三堂会审?

  知道比喻不恰当,却控制不住类似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

  暗暗吸一口气,定下心神。杨瓒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翰林院侍读杨瓒,见过刘阁老,见过谢阁老。”

  刘健安坐不动,面上看不出喜怒。

  谢迁微微颔首,态度有几分亲切。

  因杨瓒与谢丕是同年,又同列三鼎甲,彼此的关系算得上不错,谢迁对杨瓒自然有几分“亲切”。

  “杨侍读且坐。”

  同年,同榜,都是人脉。

  谢阁老丰姿俊朗,高情逸态,并非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否则也不会高居内阁,成为庙堂鼎臣。

  “三位阁老当前,下官惶恐。”

  杨瓒谢过,不敢坐实,只蹭着椅子边。

  很快,有书吏敲门,送上热茶。

  待值房的门关上,李东阳和谢迁自顾品茶,刘健当先开口,道:“请杨侍读至此,实有事询问,非言辞训诫,无需紧张。”

  刘阁老的话不错,奈何表情过于严肃,眉间纹深如沟壑。

  杨瓒面上保持平静,手心隐隐冒汗。

  在三位阁臣面前,竟比面对弘治帝还要紧张。至于朱厚照……还是不要去想,免得“大不敬”。

  “阁老相询,下官必知无不言。”

  杨瓒再次起身,端正行礼。

  见到杨瓒表现,李东阳和谢迁暗中交换眼色,都有几分满意。刘阁老也不免点头。

  年纪虽小,心- xing -却是沉稳。坐在文渊阁中,面对三人能方寸不乱,实是难得。先帝知人善用,果然没错。

  只不过……

  刘健抚过颌下长须,没错过杨瓒瞬间的僵硬,笑意隐入眼底。

  论起朝堂经验,同上官奏对,还是嫩了些。

  “老夫三人请你前来,实为此篇策论。”

  杨瓒抬起头,见刘健自身后架上取下一只木盒,盒中尽是今科进士的文章。其中一篇,即是杨瓒交给谢丕,又经谢丕送至谢阁老手中的农商策论。

  “此文甚好。虽有冒进不足之处,却不乏可行之议。”刘健道,“尤以南北粮秣运输最善。”

  杨瓒想过多种可能,始终没有想到这种。

  李阁老亲往“抓”人,不问金尺,不问牙牌,也不问他在乾清宫中的“无状”,更不问今日天子不上早朝,改上午朝的因由,只问这篇农商策论?

  说不通,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抿了抿嘴唇,脑子里缠成线团,额际一阵阵抽痛。

  无论想得通还是想不通,无论三位阁老真实意图为何,最好的应对办法,唯有问什么答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至万无一失,至少不会犯下大错。

  深吸一口气,杨瓒起身,恭敬道:“南北粮秣运输,下官确有几分浅见。然钝口拙腮,有言不逮意之处,还请阁老见谅。”

  “无碍。”刘健道,“关系国家经济,当直言勿讳。”

  “如此,下官斗胆。”

  策论写在入值翰林院之后,弘治帝大行之前,距今已两月有余。大致的内容,杨瓒都还记得。关乎漕运的观点,今日看来,实在有许多不足之处。

  在翰林院抄录之余,杨瓒曾翻阅过早年文卷。读到漕运相关,更借户部观政之机,向户部郎中请教。得悉内情之后,心中生出诸多情绪,委实难以言喻。

  国朝开立以来,官场自有一套规则,上治下法,延续百年。别说他当时只是翰林院七品编修,换到今日的从五品,也轻易触碰不得。

  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论究此事。未料到,内阁三位相公竟向他问策。

  真意也好,另有玄机也罢。

  总之,机会当前,不抓住就不是杨瓒!

  杨瓒知道,今日说出这番话,势必会得罪不少人。然有朱厚照令谕之事当前,多得罪些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得罪多了,也就习惯了。

  按照弘治帝驾崩前布下的棋局,杨瓒想要继续在庙堂生存,能走的路只有一条:孤臣,直臣!

  思及此,杨瓒心下更定。暗暗握拳,整顿思绪,梳理出条理,开口道:“不敢瞒三位阁老,下官常于翰林院翻阅卷宗,又至户部观政数日,于漕运之事渐有了解,知粮秣草豆,兵甲马匹,往来运输多借水路。”

  “下官斗胆,以济宁州为例。”

  话至此,杨瓒稍停,见刘健三人都听得认真,方继续道:“济宁州为要害之地,设南北二闸。置闸官吏目专管水闸开闭之事。”

  “闸官品级不入流,位卑职轻。往来官豪行于水上,擅自开闭水闸,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船停要道,几日不行,对闸官呼来喝去,犹如皂吏一般。”

  “其肆无忌惮,有己无人,何等可恶!”

  以上绝非杨瓒揣测胡言,王忠拔升户科给事中,不久前既有上言,直言济宁州豪商无视闸官,私自开闸,阻滞舟运,拖延边军粮饷,其后更打伤吏目,请朝廷严办。

  士农工商。

  闸官再不入流,也是朝廷选派,手握官印,代表朝廷的脸面。

  一介商人擅自开闭水闸,运舟行船,阻碍边军粮秣,已是有罪。呼喝闸官,打伤吏目,更见嚣张。

  杨瓒可以肯定,这个济宁豪商必有“官方”背景。不是有族人在朝廷做官,就是金银通天,在府州根基牢固,得地方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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