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两人都愣住了,这番似曾相识的对话,把时刻封印的回忆全都挖出来抛在二人的面前,氤氲池水,旖旎风情。兜兜转转这么久,仍逃不过这个怪圈,天下有什么地方,没有沈思辰。
被迫拽进回忆,二人眼里染上怀念,伤感,柔情,视线交织感慨万千。
薛洛璃认真道:“不能就这么算了么,两清。”
沈思辰摇头道:“不行。”
薛洛璃道:“从前未觉,道长霸道。”
“你一意孤行不告而别时,也未曾问过我的意见。”沈思辰淡漠道,眼底尽是忧伤,“这次许我一意孤行一回,才公平。”
阳光很好,风很足,一会儿就晾干了大半,除了有股淡淡腥味没什么不妥。薛洛璃抖抖毛,爬起来漠然道:“我问过你的意见。”
沈思辰蹙眉不解。
“我问了,‘你可有一点舍不得我。’”
“道长的回答,言犹在耳。”
“我这人运气一向不太好,骗人骗鬼这么多年,印象中唯选择相信别人三次,结果三次都栽了。”
薛洛璃自顾自地往回走,沈思辰站在原地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斜阳如血,碎成空镜中他临死前惨然的模样。
………
奔回书苑才发现白修羽他们不在里面,有青溪居弟子专门在此等候,告知往旁边芳华楼。这名字听上去和花楼一般,薛洛璃内心鄙视不已,和引路的弟子一说,对方立时脸色微变,语气不善。
“芳华乃是宗主姑姑,也是宗主琴艺恩师的名讳,青溪居弟子皆在芳华楼学习音律,故以此名昭以示怀念。”
一不小心又得罪人,薛洛璃好歹是带着天宸殿名号来的,只得不痛不痒地道歉:“是我失察,冒犯逝者。”
青溪弟子似乎再也憋不住,高声道:“芳华仙子尚健在!”
“……”
还没踏入芳华楼,薛洛璃在外边就听到一阵叮叮当当敲击声,难听的连他这外行都暴躁。进去一看,果然是叶华年,白修羽正站在一旁面露难色。看到有人出现,眼中先是闪着星光,看清来人又黯淡下去。
什么意思?
薛洛璃抠抠耳朵,不解道:“你为什么一直拿着锤子敲钟,这什么时辰就需要你打更。”
白修羽笑容僵硬道:“薛公子,这不是锤子,也不是更钟。”
“那是什么。”薛洛璃抢过小锤子,在手中掂几下,小巧玲珑,顺手敲叶华年肩膀道,“如何,可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叶华年不动声色擦擦:“怎么就你一个人。”话音刚落,大门出现熟悉人影,冷笑道:“我就说怎么可能只有一人。”
白修羽如逢救兵,顾不得沈思辰些微苍白的脸色,快步上前道:“沈道长来的正好。”
对方神色不寻常,沈思辰不得不稍稍整理情绪,温声道:“白宗主有何需要帮忙?”
白修羽无奈地看着叶华年,为难道:“方才将我们之前商量的办法与叶宗主说了,我认为由叶宗主将那日所闻调子演奏一遍,我再用收集来的乐器一一演奏,由叶宗主分辨究竟是何种。”
薛洛璃点头:“这方法不错,方便快捷。那还愣着干嘛快开始吧。”说完冲叶华年吹了记口哨。
一直保持着冷漠脸的人终于出现些微裂痕,漠然道:“我觉得还有别的办法。”
“比方说?”
“再等等。”
“……”
作者有话要说: 欠了的play
以后要补回来的
☆、第72章 求不得一
沈思辰听得云里雾里,对面之人的推诿躲闪让他摸不着头脑,转而问道:“白宗主,是否出了差错?”
白修羽咳咳几声,斟酌道:“叶宗主……并不擅琴筝。”
薛洛璃诧异道:“真的么?从前他评议艺阁琴娘的技艺明明是头头是道的。”想来大约是胡说八道,薛洛璃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用力抽了对方手臂道,“琴筝不行,笛萧行不行。”
叶华年紧抿双唇,冷哼不语。
“……不会吧,这也不行?”薛洛璃目瞪口呆望着努力接受现实的白修羽,道,“白修羽,他会什么。”
沉默说明了一切。
沈思辰笑不出来,此路一堵相当于断了一条线索。思考片刻后,犹豫道:“那么,有劳叶宗主轻哼一段调子,是否可行。”就像他当初经常给薛洛璃唱的童谣乡曲,无丝竹管弦伴奏亦是撩人心弦,白修羽精通此道必定能捕捉七分。
闻言,叶华年眼神倏地变得更冰冷,转身坐在琴架旁捣鼓起旁边的焚香。
沈思辰不可置信地望着白修羽,对方叹着气点点头。薛洛璃更是瞠目结舌,无法接受这超出他预测感知的现实。
“自恋狂,你是世家公子吧。”
“自恋狂,你,是不是音痴?”
……
世家公子,名门翘楚,自诩完美,风生水起的缥缈峰叶宗主居然是个音痴?!厉害了哥哥!
薛洛璃管不了这芳华楼的地板脏不脏,躺下去就是来回滚了十几圈,仿佛笑x_u_e被人扎破肚子疼了也停不下来,笑声太猛烈连楼中的烛火都被震得火苗晃动。
叶华年脸越来越黑,沈思辰白修羽愁眉不展,无暇玩闹,静静思索着补救之法。一座楼里,三种情绪纠缠。
猛地一拍桌子,桌上香炉被震得微微跳起,叶华年硬生生从喉间挤出声音:“笑够了没有,臭小子。”
敏捷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薛洛璃坐姿乖巧道:“笑够了。”大约是笑的时间太长,肌r_ou_还没恢复原状,明晃晃一张笑颜连杏眼都含着笑出的眼泪。
“既然遇到音痴,白修羽算你倒霉,退而求其次。”
白修羽不解道:“如何退而求其次。”
薛洛璃道:“你是行家,用这楼里的玩意儿随便奏些比较简单的调子,让他辨。”
这分明难度更高,沈思辰道:“叶宗主既不擅长此道,拿不准音调如何能分辨音色?”
薛洛璃胸有成竹:“天鹅和鸭子分不清情有可原,难道蚂蚁和老鹰都分不清么?”
白修羽与沈思辰对视纷纷点头,细想觉得有理,琴筝不分常有,琴鼓不分不常有,既然不能水到渠成只能另辟蹊径,不妨一试。
白修羽道:“那么,辛苦叶宗主一一听修羽奏来。都是寻常调子,细听便是。”
芳华楼从来都是青溪居珍藏稀世乐器的地方,光薛洛璃这外行能分辨出来的就是数十种。调子再短,要让叶华年辨出结果起码也要好几个时辰。纵使白修羽技艺再高超,再引人入胜,百来遍重复下来余音绕梁也会变成魔音穿耳。
虽然只是试试,还是开始不久就遇到阻碍。
叶华年听了一段,踟蹰道:“等一等,好像是这个。”
白修羽指尖停滞:“好像?”
叶华年摇头道:“不确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沈思辰道:“那就暂且列出来。”
被拎出来之后,隔个五六件又回重复着似乎大约可能。
坐在地上听了几道,薛洛璃坚持不住,开始打哈欠。他本来就不擅此道,俗人一个,困在这里犹如坐牢般难受,加上这几日身体累心更累疲倦感占据主导权。
率先投降道:“我不行,听得我脑壳疼。”
叶华年正认真严谨地听,突然被人打断没好气道:“疼就滚出去。”
薛洛璃道:“我滚了?”
叶华年不耐烦摆手:“滚滚滚,你也滚。”最后一句却是对沈思辰说的,后者本是聚精会神一同聆听参详,忽地被点名茫然不知所措。叶华年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更气,指着门口道:“他都滚远了,你还不滚。”
这般惨无人道的黑历史,越少人看到越好。
白修羽洞若观火,微笑道:“如此也好,沈道长可陪薛公子出去走走,过一个时辰我们或许就能有结果了。”
叶华年有点怀疑,四周张望还没临幸到的古董,再看看回廊后边不知还藏着多少宝贝,一个时辰?怎么想都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