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叶华年陷入缥缈峰那一月的回忆,暗处对手嚣张战帖,忍不住嘴角上扬,“果真物以类聚,有趣的很。”
薛洛璃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把玄素引出来才是关键。”
白修羽原本定下的时辰是酉时,结果第二天薛洛璃忽然跑过来与他说戌时一刻更好,他虽不明就里然而对方死缠烂打,便猜测大概是为了等凌澈赶到。白修羽对薛洛璃的脾x_ing略有所知,细算下来倒也是吉时顺势,差个一时三刻倒也无妨,便随了他意。
结果等到仪式开始天宸殿的人也没来,白修羽心忧他们会不会是路上出了差错,面上还是沉着冷静条理分明地命弟子们引各位宗主掌门入阵。
真正的隐修剑此时终于现身,虽已封剑千年,青溪居一直以山川灵气供养,不敢丝毫怠慢,故而重见天日依旧不减法器风姿。
所有仙门名士已镇各方就绪,白修羽朝元穆真人点点头,后者扫视剑阵一圈后,掷地有声道:“有劳仙友们,开始吧。”
一声令下,率先施法,一道醇厚强劲的灵流直直冲向阵中隐修剑,无一丝杂质如涓涓流水般冲刷着年岁痕迹。元穆真人首开先河,众人纷纷依令效仿,瞬间无数道灵力集中于隐修剑之上,亮光甚至使御溪台周围的通明灯火黯淡无光,剑身闪耀着夺目光芒,冲破结界直上云霄。
如此大的动静,足以震撼六界。
众人醉心于祭剑,无人注意到一阵悠扬曲调,音律动人蛊惑人心,却又分辨不出声音的方向,仿佛从四面八方齐齐袭来。
不久前的一幕重现,薛洛璃叶华年坐在御溪台下一处围栏,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进程。毕竟是仙家法器,即便尚未开封都可窥探一二隐修剑的剑气。
叶华年感慨:“一会儿破了隐修剑,务必要跟白修羽借来玩玩。”
薛洛璃撑着下巴欣赏沈思辰的侧颜,专心致志的男人魅力果然不同凡响。
“能不能顺利还不知道呢,听到曲子了吗?”
“听到了,就他一人?”
“雪凝躲在暗处,按常理,鬼族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召唤出来。”
叶华年仔细看一圈御溪台上人影,深觉任务艰巨:“若是玄素来了,就靠我们这几人?”
薛洛璃好心地给他指了指御溪台周围护法的青溪居弟子:“还有这群,应当能派上用场。”
凌澈的海螺越吹越急促,听得薛洛璃有些心醉,世上唯有凌澈能将这单调无趣的东西吹出这么好听的旋律,叶华年看他不是看沈思辰就是听出神的痴呆脸,j-i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正想嘲讽几句,忽然剑柄剧烈晃动,不远处空气开始出现些微扭曲。
御溪台上正全力运灵祭剑的修仙术士敏锐地察觉了异动,白修羽瞳孔一缩眼神沉了下去,不必弟子们回禀他也知道,结界正在被攻击。
玄素。
此刻撤手,功亏一篑。叶华年没有忘记他的职责,与薛洛璃交换眼神后,踏上御溪台沉声道:“各位仙友继续祭剑,莫要分心,其他事情交给我。”扭头直面白修羽道,“白宗主。”
白修羽即刻了然,温声下令:“所有青溪弟子,听从叶宗主指令。”
远处青溪山川逐渐模糊,空气被灰蒙蒙的漩涡扭曲,原本受至纯至真灵力所支配的御溪台,仿佛被看不到的y-in郁气氛挤压,毛骨悚然。
叶华年领着弟子们在御溪台边上围成一圈,灵剑出鞘等待着不速之客。
地动山摇的巨响后,天空犹如被撕裂一道口子,黑雾弥漫,空气如同凝滞一般。压抑的气场稍霁,轮廓渐渐清晰,乌泱泱落在御溪台周围,屋檐,廊桥,围栏,天阶。
玄素悬在空中,大概重伤未愈,比起数日前的相见添了几丝倦容。看到御溪台上挤满的术士,保持着运灵祭剑的姿态,身形岿然不动,只能用眼神怒瞪,忍不住捏着嗓子发出尖锐笑声。
“早知今日,当初还逃什么呢,嗯?”明明是绝色笑颜,在这样的夜色里竟有些恐怖,玄素笑够了慢悠悠道,“倒是我的好搭档想得周到,这样的天赐良机,还有仙家法器。今夜你们谁都逃不了。”
白修羽是第一次得见鬼族玄素真容,对方毫不收敛的气息透露着极高的修为,让他心中一凛。此刻正是关键时机,不敢有丝毫松懈胆怯,厉声喝道:“大放厥词,上次仙友们毫无防备才着了道,今夜绝不会让你如愿。”
云无笙距离玄素最近,y-in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即刻召回了那一夜血染落霞山同门被迫相残的不堪记忆,复仇之血沸腾,怒吼道:“何人是你走狗!”
“是我。”
☆、第80章 离人泪六
白修羽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突如其来的冰霜凝固,在剧烈的y-in风中尤其瑟瑟发抖。明明点着灯,眼前倏地发黑,想闭着眼摇摇头,却连动都动不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熟悉的轻灵,温柔如水泽万物,甚至还能听出喉间隐隐的笑意。
这是他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不止是白修羽,御溪台上所有门派术士对于这道声线都再熟悉不过,震惊万分,张皇失措地朝音源望去,直到人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轮廓清晰起来,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思辰对这意料之外的情状大吃一惊,急忙去寻薛洛璃,没想到对方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平静淡定地抽身观望。
薛洛璃抿着双唇仿佛置身事外地看着那群人,紧握的拳头上浮着条条青筋。他心里被疼痛酸楚填得满满的,那群端坐着的正派人士表情令他生厌愤怒,凌澈微微颤抖的身形令他难过心疼。
可他没办法,凌澈说什么他都听。
已经有人沉不住气,扭头怒骂玄素,幻象离间,雕虫小技,一时间御溪台上群起攻之怒喝声渐长,然而凝于隐修剑上颤抖的灵流已泄露本能,落入玄素眼里,闪过一丝狩猎成功,等待吞吃入腹的猩红,不由得心情大好,嘴角上扬。
凌澈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神色如常带着柔和微笑,款款走到御溪台中央,距离隐修剑不过咫尺。
白修羽声音有些不稳:“凌澈?你?”
凌澈侧首,白修羽看不清他的正脸,只能辨认出这熟悉的绝美侧颜,和上勾的唇角不会错。
“修羽哥,你辛苦了。”
不知是谁先从震撼中醒过神来,一边稳着心神不敢在祭剑的最后时刻出错,一边冲着凌澈破口大骂,似乎要将拔剑除害的力气都用在嘴上。
元穆真人看着这个与他颇有渊源的后辈,往日大谈抱负,修仙论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瞠目结舌如木雕,好不容易回神又怒又悲道:“凌澈,你果真是与鬼族合谋残害仙友□□之人?究竟所为何来!”
凌澈淡然道:“对,是我。”摊开手掌像是示威一般转了一圈,众人这才看到他手中相貌朴实的物件,原是一枚海螺,比寻常所见略大,看不出什么特别。
熟练地奏响海螺,曲调和缓动人,然而随同玄素而来的鬼族兵士像是听懂了召令,倏然蠢蠢欲动,气氛瞬间紧张凝滞。
曲声越来越响亮,调子越发急促,除了这群鬼族兵士,环绕青溪居的y-in灵邪物也纷纷起了反应。
结束短暂示范,凌澈放下海螺嫣然一笑:“邕州,渝州,颍川,宛陵,我都是遵从玄素鬼后的旨意,以魂曲摄魄,放鬼灵以占身躯。吸食得来的魂魄精元献给鬼后,亦是造化。”
他这话轻描淡写,蔑视□□生死,即刻引来了义愤填膺者的反唇相讥,指责他狂妄自大,不过一个破烂海螺,修真术士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过是夸大其词为了击垮在场者信念。
玄素冷哼一声飘然落下,踏上御溪台。凌澈突然出现她虽始料未及,然而言语乱心却正和她的意,环绕隐修剑的灵流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掀起的涟漪,开始波动。
“凡夫俗子,不识珠玉。我鬼族圣物,岂是你们可以讥讽的。”
凌澈笑道:“宝物虽好,还需鬼后的精巧布局。”
玄素对凌澈极其满意,忍不住多夸赞了几句。眼见即将大功告成,就指着在场的术士大声道,不论看上谁的灵力精元,只消说与她听,必定满足。
若论死伤最多,不过剑华山庄。一夜之间留守弟子尽数丧命,如今罪魁祸首竟还当着众人的面谈笑风生,白子溪再也忍不住,眼眶发红厉声娇喝道:“卑鄙小人!玷污天宸殿数百年名声,凌宗主若是知道所托非人,必定不会放过你。”
像是嫌一人咒骂势单力孤,白子溪顿了顿又扭头冲叶华年吼道,“叶宗主,缥缈峰亦是遭了他的毒手,你怎么说!”
在场力所不及的众人闻言将视线集中在叶华年身上,猛然间意识到自凌澈出现,他和薛洛璃始终面无表情,一语不发,不怒不躁,缥缈峰弟子也始终持剑待命,未踏出一步。
这副和谐的画面落在众人眼里,极端不合情理。缥缈峰一夜血战,尚有沈念星和玄灵城弟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是白修羽赶到才避免更大祸劫,如此血仇怎可能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