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善渊从未见到花满楼会有这样的欲言又止, “如果你还做好准备说出来,那就不必勉强, 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也好。”
“不, 我并非没有准备好。只是,父亲与哥哥们都觉得我的感觉出错了。小愈,你觉得这世上有鬼魂吗?”
花满楼收敛了笑容, 他的眉宇间添了一丝忧愁,虽是问了鬼怪之事,但似乎更相信困扰他的并非鬼魅而是活人。
云善渊以自己为例,便知死生之事。
“没有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是鬼也好是人也好, 若非他困扰了你,你也不会多此一问。因此你感觉到了某种存在, 我便信你的感觉。如此不论是人是鬼, 都要找个机会去面对,消除这份困扰。”
“大家都说他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我却感觉到他还活着,如影随形, 宛若鬼魅,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曾经我怀疑过自己的感觉是错的, 但后来又觉得那应该对的, 他出现在桃花堡之中,还在谋求某样东西。”
花满楼沉默了一会又说,“可是除了我之外, 没有人相信铁鞋大盗还活着,他不是鬼,他是人,就潜伏在花家。”
十五年前,江南花家七公子被铁鞋大盗刺瞎了眼睛。
云善渊在认识花七童时并不知道伤了他的人是谁,但是江湖没有秘密,她与阿吉离开了金陵城之后,没过多久就知道了那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时至今日,她依旧无法治好花满楼的眼盲,除非此生,她能跨入天道的门槛,悟出得以让枯木逢春的武学心法。
花满楼如今活得很快乐,他比之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快乐,但是没有了视觉,终究是一大遗憾。
如果铁鞋大盗真的活着,还一直宛如鬼魅的徘徊在花家,他势必是变作了所有人都不会怀疑的对象。
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而花满楼的感觉却甚少出错,那么在众人都不相信的情况下,他默默不断地感知着害他失明的真凶存在,这便是更大的折磨。
难怪,即便旷达如花满楼也会为此平添了一丝愁绪。
云善渊思及此放下了酒杯,以右手轻轻覆盖住了花满楼的手背,“尽管没有人能从不出错,但我想已经十五年了,你一直觉得他在,他就必然在。这不能用心魔制造的幻觉去解释。我信你的判断。”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心魔?我都无法拿出证据。”
花满楼虽然对铁鞋大盗尚在人间一事有很深怀疑,也曾对家人提起过这种怀疑,但是他没有证据。“如此轻信,未免不好。”
“如果你有十五年的幻觉心魔,你就不会是如今的你。与其说是信你,何不认为是我信自己的判断,对于铁鞋还活着一事,我认为你的感觉是对的。”
云善渊不信花满楼是被心魔弄出了幻觉,即便他深疑铁鞋还活着,也仅是多了一丝愁绪。“若非要认为我是轻信,那就也当我难得年少轻狂了一把。”
在云善渊的手落下来的那一刻,花满楼就心头一跳,似是能从两人双手相触之处感到一股暖流,就像是多年前勾勾小指的约定,当年有人信他可以做到,在黑暗之中听见花开。
而今,听到云善渊的话,此情此景与当日相似又不同,她依旧信他,甚至是宁愿年少轻狂一把地信他。
花满楼怎会不知,云善渊可以洒脱从容,但却真没有几分年少轻狂,正如他也没有几分年少轻狂。
那颗多年前埋下的种子,在重逢之际便蠢蠢欲动,此刻他听到了破土而出的声音,他的心中栽种了一朵特别的花,一朵只为一人而开的花。
花满楼握住了云善渊的手,他笑了起来,也没有握太久就松开了。
“那就当做是我们都年少轻狂了。小半年前,我从家里搬了出来,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可是铁鞋对我的家人必然没存好心。当年我见到了他的样子,却不知他这些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桃花堡里往来的人不少,我却不知如何才能找出他。还有一个月,父亲就要过六十大寿了,我有种感觉,他会出现,他既是有所求,必然会趁此机会而来。”
云善渊也觉得这种可能x_ing很大,“如果伯父不介意添一双筷子,我也就厚着脸皮去尝尝花家的酒席,谁让美酒佳肴让人动心。”
花满楼想了想点头了,铁鞋的存在是一种危险,他也许该拒绝云善渊的提议,但是话已至此,再言拒绝反而违心。“父亲必然不会介意你的到来。只是,美酒佳肴可能没那么容易,我只能事后补给你了。”
两人没有在就铁鞋的事情说下去,一个月之后花如令的寿宴之上,该来的便会来了。
花满楼谈起了他养花的趣事,每一盆花都是不同的,要养好不同的花,要用心才行。中秋前后时逢昙花的花期,楼里也有一盆昙花,这一两日就将要绽开了,也不知是否就在今夜。
晚膳过后,外面的天色就彻底暗了,小楼之中也暗了下来。
花满楼不需要点灯,他本欲为云善渊点上几盏灯,可是云善渊也不需要点灯。既是来听花,黑暗之中才更动听。
此夜,戌亥相交之际,那盆昙花缓缓开了。
云善渊与花满楼就坐在昙花之侧,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也照在了缓缓绽开的昙花花瓣上,花香幽幽地散在了风中,让听花的人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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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考虑到一个月后就是花满楼父亲的寿辰,云善渊打算晚一点再去神剑山庄。阿吉并没有给她具体方位,用一个月的时间可能无法在群山之中找到山庄所在,也就不那么赶时间了。
这一个月随意在周边走走也好。
但是,一桩大案子打破了整个江南的平静。
杭城知府的女儿竟是遇到了采花大盗,而且还怀孕了,女子自杀之后,谁是采花大盗就成了一大疑问。
无独有偶,这个采花大盗是惯犯,他原来在北边也作案了,专门挑大家闺秀下手,却是找不到丝毫破门而入的痕迹。唯一的特点是,在被他采花的女子床头都会留下一块红色绣帕。
金九龄作为六扇门第一名捕接下了此案,他来到杭城探查此事。
第十一章
杭城知府姓孙, 金九龄去查探孙家小姐的被害前因后果之际,还受到了一些阻碍, 原因很简单, 他是男的。即便孙小姐已经自杀死了,但是孙知府依旧不希望太多男子见她女儿的身体,就算那已经变作了一具尸体。
“孙知府说朝廷就不能派一个女捕快下来吗?他也不想想, 六扇门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女捕快了。六扇门的捕快天南地北地调查案子,俸禄也不算丰厚,又不似江湖中人能随意行事,做事受到朝廷规矩的辖制。”
金九龄见到云善渊的时候,有些不忿地对她聊起了此事, “零零总总,总之吸引不了多少女子去做捕快。我上哪去给他找一个女捕快?他有本事, 也不在公文中写一笔, 请皇上下旨让六扇门派出女捕快前来查案。”
云善渊前来杭城一方面还是为了打点阿吉的产业,还有就是花如令六十大寿,她总不能空手而去,虽然这个寿宴十有八.九会出些岔子, 可是寿礼还是要送的。
花家怕是什么都不缺,花如令也见过无数珍奇异宝, 送礼就有些困难。
她想着还是送些古玩字画, 听怡情院的方妈妈说这里有一家书画斋的藏品不错,她就来看一眼。
要说云善渊怎么与方妈妈关系融洽了?
欧阳情北上之后,云善渊还是去了几次怡情院, 孙大爷最初入葬是方妈妈出的银子,即便坟地不怎么样,可是方妈妈好歹也是尽了情分,这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迁坟之际,云善渊先是谢过了方妈妈,也告之了她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