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尘埃落定了。”云善渊看着云岭,她收了六个徒弟,其中唯有云岭无父无母随了她姓云。云岭善于理财,但是云善渊并未把军需财政大权分与她,只因此块政务太过重要,重要到她需要再等等,再多些考量。
这次出征的粮Cao正是由云岭负责,没想到竟是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尽管之前已经有人认了罪,但云善渊知道这背后还藏着一个人,就是她的这个徒弟。
当时,云善渊不处置云岭,是不希望在困境中军心更加不稳,不过此时是时候了,恐怕云岭也是这样认为的。
元军尽灭,她这个做师父的也该死了,死了才能给朱元璋让道。这多一举两得,让鹬蚌相争,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云岭,你还记得十年前,你入峨嵋时说的话吗?”云善渊这样说到,“有违师门之训者,死!”
云岭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她看向云善渊,看到她了然的神色,终于不再维持着徒弟对师父的恭敬姿态。
“师门之训是驱胡保民,我并未有半点违背。我从做了你徒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抗元,只是要问谁能做这天下的皇帝,既然师父你也不在意,那让给朱大王有何不可。”
云善渊看着这个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此话听着还真有一分道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朱元璋做了皇帝,峨嵋军会如何?在最初之际,我所求不只是一夺天下,更是希望为这天下女子谋一分权力,她们不必再困在内宅,她们也可以在朝堂言事。
这一切借着元末乱世峨嵋起义才得了一分可能,我用了十年让女子得权变得名正言顺,让世人可以接受。所以,你该知道开国皇帝是女是男,意义是不一样的。”
云岭眼神有些飘忽,她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女人都像是像你想的,她们其实想要的就是安定的日子,那就已经足够了。元军已灭,谁做皇帝就都不重要了。”
云善渊深深看着云岭,“我真不敢相信,我教了你这个徒弟。即便为人挡箭而死如谢薇,都比你要强上千百倍。这世间有善于伪装之人,你便是其中佼佼者。
有人是为了野心伪装,你却是为了私情而伪装。朱元璋也是能派出了美男让你动了心,要求一个安定的日子。这所谓的安定日子,竟是能让你将行军图透露给元军,谋求我与他们两败俱伤。”
“你当然不懂!”云岭听到谢薇之名,她就情绪激动起来。
当时谢薇之死让云岭看到了云善渊的失望表情,她就知道必须要伪装起自己,不能透露半点儿女私情的想法。
“抗元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么谁做皇帝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和一个人厮守在一起。这种朝朝暮暮的感情,你根本不懂,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云善渊看着云岭的眼神已经连失望都没有了。她是不懂私情为何能重于大义,她永远不可能如此选择,而爱她之人也不会那样选择。
“那么就当我没有心吧。”
云善渊驾着马朝前走去,也不再看一旁突然脸色煞白的云岭。“我是个没有心的师父,这辈子就没打算信任任何人,所以怎么可能随意喝下你给的水囊之水。”
云岭腹中抽疼,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开始发青,“你早就把药对换了。不,我下的是十香软筋散,是迷.药,可这是毒…”
云岭的话没说完,就失去了呼吸从马背上跌了下来,死了。
云善渊的声音有些飘忽地响起,“这是毒.药,你出卖军情,险我军于苦战,死了那么多士兵,难道还罪不至死吗?难道你有心下了迷.药,我还要手下留情不成。斩Cao不除根,终是后患无穷。”
此时,前路上却是飞身而来两人。
两人皆是白发,高鼻深目,有些像是西域人,一人手持判官笔,一人手拿着手杖。
“哈哈,不过今日,恐怕你除了根,也是不能活着离开了。”
鹤笔翁狂笑着说道,“周芷若,你已然重伤在身,今日休想离开此地。若是交出九y-in真经,那么我还考虑给你留给全尸。”
云善渊没想到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年的玄冥二老,竟是也被找到来对付她了。
她会九y-in真经一事后来也不再是秘密,因为峨嵋弟子都有多少修行其中的一部分,这也是峨嵋军能都成为一支强军的根源所在。虽不是每个士兵都会武功,但比之普通士兵要强上不少。如果她私藏九y-in真经,怎么可能振兴峨嵋派,怎么能有如此峨嵋军。
只是能把九y-in真经学全的人仍未出现,它包络众多武学招式。
云善渊十年征战,为了反元起义,也是付出了代价,她不得不暂且放下钻研高深武学。这些年,她的武功精进缓慢,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每天的时间有限,她把时间用到了抗元战争上,就势必要放下她的个人追求。
取舍之道,正是如此。
“是朱元璋请你们来的吗?我死了,他也注定赢不了长江之争。”
这一点,云善渊非常明白,朱元璋难道不明白。
“是他请我们出手的,这就是输了也要找个垫背的。周芷若,这世道想让你死的人太多了。”
鹿杖客满不在乎地说着,然后他看着月色下的云善渊,竟是露出了一个邪笑,“其实,你这样的美人不一定要死,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能让你快活似神仙。”
云善渊早就听闻过玄冥二老的名声,这鹿杖客真是同传闻中那般好.色之极。
“让我跟着你?就凭你吗!”云善渊脸上一冷,下一刻已经左手拔.出了长剑。
云善渊已有多年未用左手剑,该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在使用过。
来到这个世界,她发现了此处与上一世的武学不能相融,在学习九y-in真经之后,却是迟迟没有时间去融汇两者。后来与张三丰的一次切磋更是有所感,可是这十年哪里有空去想剑道。
今日,不如就在生死之间一试。
“即便我的右手无法用剑了,可是谁又告诉过你们,我不会左手剑!”
云善渊此话落下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直冲向了玄冥二老。
可以说,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玄冥二老并非是云善渊见过的武功最高深者,但他们两人配合了几十年,默契至极。云善渊与之相比内力,她这些年用来练武的时间少,是比之不及的。而在招式之上,她已经伤了右手,又是经过了多场两军厮杀早就非常疲惫。
此时对战,等于是用她最差的状态去对战玄冥二老最好的状态。
云善渊与两人交斗在一起,她能感到体力在不断流失,她本就需要好好休息,而根本不适合再度厮杀。可是除了战,她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她只有一个人,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助她一臂之力。
她庆幸的是如若身死,方菡也已经可以独揽大局,天下动荡可以结束了。新朝建立,百废待兴,一切是新的开始。
果然,她从十年前就多想一些,早日培养出接班人是个正确的做法,谁让她的运气总是在关键时候差了一点。
下一刻,鹤笔翁一掌击向了云善渊的后背,用足了玄冥神掌之力,一股极y-in寒的内力在霎时间冲入了云善渊的体内,让她动到全身都寒冷透骨,而中掌之处却是灼热无比。
云善渊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可就是在这一刻,她反手两剑,先后割断玄冥二老的脖子。如此快的剑,仿佛那日薛笑人出剑速度,终是在这一刻让她得以做到了。
只是随着玄冥二老的身亡,云善渊也是只有余力跨上马,即便她运行了九y-in真经,但也无法化解玄冥神掌的寒毒,更何况她之前就受了重伤。
云善渊下意识地驾起了马朝前奔去,她趴在马背上,意识越来越模糊。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往哪里去,这个世界并没有与她心有灵犀的楚留香,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崖下救命之说。
云善渊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不知道马跑了多久,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的是藏语。
云善渊曾经学过满文、藏文,但此刻只能模糊地听出那是在说‘大师救人’。
云善渊不知大师是谁,她恍惚间感到被放到了蒲团上,后背重伤处竟是冲入了另一股内力。
这股内力很是特别,它带着刚猛之力,与玄冥寒毒、九y-in真经的内力相冲到了一起,让云善渊是彻底地昏了过去。
也不知是晕了多久,似是在梦里,她听到了一个心底的声音。
“小愈,你又受了重伤。这次不是胸口,改成背后了。果然是运气不够好就会九死一生。”
云善渊无法睁开眼睛,这个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她看不到人影。她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可更知道这只是梦而已。
其实,她十年的兵戎生涯里受伤不断,但再如何孤寞,再如何辛苦,却从未做过一次梦,因为好梦由来最易醒。
第一章
【番外】千秋大业一壶茶
云善渊还是从梦中醒来了, 梦终究是梦,她醒来时看到了一个藏族姑娘守在床边。
那姑娘看到云善渊醒了, 马上就眉眼弯弯地笑了, “你好像、不、好些了吗?”
云善渊听着这姑娘磕磕绊绊的汉语,她回以藏语说,“我听得懂, 谢谢你救了我。”
“你会说我们的话,真是太好了。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大师。”
那姑娘给云善渊端来了水,“先喝些水,粥在煮了, 等会就能吃了。你觉得身体怎么样?大师很少出手给人治病,当时你趴在马上, 我真怕…”
云善渊接过了水, 她的身体状态算得不好,她一醒来就觉得三股不同的真气在体内达成了一个危险的平衡。显然,那位大师没有能驱走玄冥神掌的寒毒。
“还是要谢谢你,我叫云愈,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嘎玛。云愈,干净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屋里也有毛巾与水, 那我先去厨房看看粥。”
云善渊看着嘎玛离开,她也起身去稍稍洗漱换了衣服。虽然体内的三股真气以诡异的状态充斥在奇经八脉中,但倒也没有其他的病痛, 手臂上的刀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刚才忘了问嘎玛,她昏迷了多久,连刀伤都治好了,还是说这次遇到了有灵丹妙药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