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胤禛让那部分又活了过来,胤禛会如此说,是把他当做了父亲,而他也庆幸有人还记得韦小宝。其实他心底深处非常希望,他的儿子中有人能懂得这种不一样的君臣之谊。懂得才能对韦小宝与其后人照拂一二,无疑太子是不懂的。可是,这些事他不能言之于口,因为那有违规矩,还好胤禛没有让他失望。
“让四阿哥进来吧。”
梁九功听得皇上对四阿哥的评价,他是更加没有抬起头,心跳却是快了一拍,即便对太子,皇上也未有如此评价。
梁九功作为康熙的心腹,自是明白很多事,康熙遇刺,太子的表现让康熙心寒了。皇上对太子心寒了,也就会把他作为父亲的情感抽离了出来。
皇位之争,争的是圣心。康熙作为一个深谙帝王之术的皇帝,难见一份真心。
韦小宝得到过小玄子的真挚情谊,此后几乎无人再会让康熙做出那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即便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必要时也不会下手留情。
梁九功请跪着的胤禛进了殿内,他心里对这四阿哥的手段万分佩服,谁能知道四阿哥对那史家姑娘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而四阿哥却是用这番言行让皇上将他放在了心上,‘深肖朕躬’,只怕往后的日子就是贵不可言了。
“胤禛,朕问你,你是真的想明白了?不怕后悔?”康熙问着胤禛,仿佛透过胤禛在询问自己的心。
胤禛颔首,“儿臣想清楚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儿臣不悔,也不怕后悔。”
康熙半响未说话,他目光深沉看向胤禛,又像是看到了他自己。“好,既然你明白了,朕准了。下月初,史鼏之女史湘云,因病过世。”
“谢汗阿玛恩典。”胤禛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这番一石三鸟是成功了。
“你退下吧。”康熙见胤禛要走出宫殿门时又说到,“既然史湘云离世了,朕记得贾家二房还有个留牌子的姑娘,择日做格格抬入你府里吧。”
胤禛点头称是谢过康熙,他转身离开了乾清宫,心中是毫不意外贾元春被指给他做格格。贾史王薛,康熙用他们,却不会不知道他们已经过了分寸,特别是去年康熙病重,那四家人与太子、索额图眉来眼去。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贾府的衰败不远了。
胤禛清楚汗阿玛此举不只是给他指了一个格格,更有背后深意。太子二哥的位置是真的不稳了,汗阿玛对太子不满了,疑心了,也下了决定。
胤禛看着护城河桥下的水,看似澄澈,其实暗流难测,他怎么能舍得让云善渊留在京城被作为一枚棋子。如果云善渊无声无息地离开,不管做的多么天.衣.无缝都会引得康熙的注意,这对云善渊并不好,谁知道康熙在江湖上有多少探子,会对云善渊有何种威胁,不如明着说出来。
这步险棋看似惊险,却是戳到了康熙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这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胤禛可以感同身受,只因为他们同病相怜。
但是同在帝王家,胤禛更知道他们父子之间不会有纯粹的父子之情,也不会为心底埋葬的感情多加伤怀。甚至在大多数清醒时分,明白权利才是更重要的所求时,会觉得多余的感情是种阻碍。然而他们又做不到亲手除去,那就只有放手,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如此,他走进了康熙为父的心里,离圣眷更近一步,却也就离争权夺利的危险更近了。
胤禛却并无悔意,这是他所求的,皇权、实力、帝王之道。
从一开始,他与云善渊就所求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他无权让云善渊为他停留,云善渊也绝不会认为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存在。
刚刚好的是,他们都懂。
十月初,云善渊看着静夏与静冬出嫁了,安排好了史家大房的一众事宜,也准备齐了离开要带的东西。她在一个阳光正暖的秋日,男装打扮,轻车简从地路离开了京城。说是简从,是带着一位叫木归的太监。
云善渊是才知在史府中做了几年仆人的木归是个太监,胤禛希望云善渊能带上木归,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够个照应。她答应了胤禛,反正带与不带并无太大差别,等出了海,谁能联系上谁。
出海是为了去寻找袁承志。云善渊几经打听,才得到消息说袁承志去海外小岛隐居了。
云善渊上辈子并未熟读武侠小说,也就是听过一些名字,对几部拍成影视的武侠剧知道大概,可这放到了她真实生活的世界帮助甚微。反复联想揣测,只把袁承志与金蛇郎君夏雪宜联系到了一起,其他就都不知了,出海能否找到其人也是未知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京郊,胤禛送了云善渊最后一程。
两人走到了一棵柳树下,胤禛折了一条柳枝递给了云善渊,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布包,“你的事在汗阿玛面前过了明路,我也就帮你办了户籍、通关文牒等证明,用的就是云善渊的名字。你收好了。”
云善渊接过了布包,从多年前她与胤禛通信就没有用过史湘云这个名字,说是取云字为姓,以善渊为名,行云游天下之事,使得心如水静默而深远。
胤禛说善渊极好,取自《老子》‘心善渊’,心渊静而莫测,是上善若水的一种至高境界。
“谢谢你。”云善渊收好了布包,她拿着柳枝,胤禛折柳相送,惜别怀远,可他们都知道今日一别,怕是再无重见之日。
云善渊更知胤禛让康熙允了她要离开之事有多冒险。一着不慎,她可以远走高飞,可是胤禛却不能。“四哥,其实你不用做那么多。”
胤禛深深注视着云善渊,像是要把她永远记在心里,言辞中却是云淡风轻,“我这辈子不可能离开皇宫去成为其他的角色,还是你行走江湖的梦想来得更容易实现一些。我们两个人之中,总有一个要去完成荒唐的梦想。你能带着梦想离开,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云善渊知道胤禛所指是多年前逃亡时,他们两人说的话,她说想成为一位剑客走遍山河,胤禛说想要成为其他的角色体验不同的生活。如今,他成全了她。
胤禛见到云善渊沉默,他却是笑了起来,“其实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小玄子与小桂子,艾四与小云,我想你懂我的做法。”
云善渊看着胤禛,对上他的眼神,两人的目光皆是平静无波。她确实懂,也如当年苏荃所说,如果胤禛悟了,那么他最有可能问鼎皇位。事到如今,也不必深究胤禛的冒险,是利用多一分,还是为她考虑多一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胤禛,你要保重。”
胤禛第一次听到云善渊叫他的名字,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想要帮云善渊把一丝头发拨到她耳后,最终却只是将手落到了她的瓜皮帽上,装作帮她正了正帽子,就从容地收回了手。
“善渊,你也要保重。”
两人谁都没说再见,再见成了遥不可期的梦。
秋风拂面,天朗云舒。
一人骑马向南,一人骑马回城。
一人坚持去追求剑道之远,一人坚定去征服皇权之高。
没人回头,也都不会看到彼此眼角若有似无的泪光。
云善渊摇头勾起了一抹微笑,在这个武学没落的年代里,她终还是踏上了江湖路。
第一章
朔风吹雪飞万里。
云善渊有意识的那一刻,只觉得冷,彻骨的冷。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雪地中,小手中攥着半片残纸。这纸看起来是某封书信的一角,残缺一半的字,已经模糊的字迹,让她无法辨认具体是哪个字,只能认出写信人居然是以鲜血为墨。
眼下,云善渊半点头绪都没有,因为她并未获得这具新身体的残留记忆。
上一世,云善渊离开京城去寻找行踪不明的袁承志,而她中的七步夺命丹也确实在一年后毒发了。只是几次出海都没能找到袁承志的踪迹,而三年后也用完了九难给的三颗缓解毒发的药丸。
云善渊并不甘就那样死去,她发现化脉散与七步夺命丹的毒x_ing综合后,延缓了她的毒发时间,而她练出的内力虽是无法凝聚,却对解毒有效。如此一来,改变了三年后必死无疑局面,让她又坚持了五六年。
可惜的是,那终究是一个武学没落的时代,高人死的死,退的退,云善渊没有再继续寻找袁承志,而是转道了西洋诸国。
那个江湖里学不到高深的剑术,可并不意味没有剑道存在。云善渊将在西洋所见所闻所学都记录成册,把它们留给了胤禛。她个人在变强的道路上遭遇了阻隔,可是改变不了她想要变强的心,只希望那些书籍可以助东方故国一臂之力,她知道怎么做会让胤禛睁眼去看看这个世界大势。可惜的是她的时间太少了,如果她没有中毒,说不定还能做更多的事。世间事,往往就是无法十全十美。
云善渊觉得莲花法器提供给她的机缘颇有深意,让她首先认识了一个武学没落的时代。这一方面像是难度较低的新手村让她有了适应期,不再对古籍一知半解,而是得入其门有了自己见解,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在隐隐暗示武学与天道中微妙关联,须知她所求不单单是剑法武功,更是某种道。
从死到生,云善渊的魂魄又来到了新的世界,她回想前生,记忆留下了,可那些复杂的感情,大概因为失去了承载它的躯体,也就都变淡了。这样也好,既然是新的一生,就把过去放下吧。
不同于上次借尸还魂得到了史湘云的大部分记忆,此次云善渊并未得到原身的记忆,姓名来历是一概不知。她也没感到很惊讶,既然是莲花法器为她寻找的历练机缘,就不一定必然得知原身的过去。
云善渊环视四周,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而在很远处有群山绵延,其上也是积雪皑皑。根据经验来判断,此处很有可能是塞外,可具体在什么方位还不好说。
在判断怎么走出这片雪地前,云善渊先要填饱肚子。
她有一件与魂魄相连的应急储物袋,只有书包大小,只能存放无生命的东西,所储存之物不能违背不同世界间的规则。这东西听着很j-i肋,却在此时能解了燃眉之急。她存放了黄金、干粮、水、匕首、袖箭、火折子、一套衣物、镜子。
这会她是先取出了袖箭绑在左小臂上。这三连发的袖箭是她精心设计制作的,而练习了几年用左手发箭,那比右手更加出其不意。然后就拿出了干粮就着白水慢慢吃了起来,等肚子不饿了,才有力气去思考更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