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拍了十来张才收手,边加滤镜边说:“女主角瞎不瞎我不知道,男主角眼神肯定不太好。”
说到男主角,宁澜问他:“上回陆啸川不是非要演这个男主角吗?最后没成?”
方羽冷哼一声:“要成了那还得了?又瞎又蠢的男主角,这剧没播出就得糊到地心。”
宁澜笑得肩膀直抖,手机叮咚一响,收到一条特别关注提醒,方羽把两只握着冰淇淋的手发了微博。
到晚上,评论里还在热火朝天地猜另一只手是谁的。有说是新戏女主,对比一看手应该没这么大;有说是助理,又有蹲在剧组外面的妹子说小花花的拍摄内容少,根本没带助理;更多的说是队长,CP粉们无脑磕了一波糖,没多久就被资深粉用肤色差打脸,隋懿虽然不黑,但也没有照片上的这么白。
经过一番艰辛的推测加排除,粉丝们终于得出结论——是泡泡澜的手。
宁澜晚上转发了这条微博,配了个爱心表情,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止CP粉,连团粉都觉得不可思议——泡泡澜作为高花CP文里第三者和炮灰的固定人选,为何突然上位和主角抱团“秀恩爱”?
高花CP粉们惶惶不安了不到半个钟,就开始发挥CP粉的天性,自我安慰式洗脑——我们花人那么好,被抢了和队长的情侣舞都不生气,发这种微博一定是公司安排的啦。
有那么一小撮从ShowCase之后粉上懿澜CP的粉丝们悄悄聚集在在一个名为“隋波逐澜”的话题里,她们自己都把懿澜CP定义为“邪教”,小声地互相惊叹咋舌——正宫和新宠居然相处得这么融洽,队长可真行!
宁澜转发微博之后没再翻评论,自然不知道粉丝们的各种过度解读。
他在睡前把冰淇淋照片发到朋友圈,醒来时看到隋懿给点了个赞。他顺着赞爬到隋懿的朋友圈,看到他最近的更新来自昨天,也是一张照片,拍的是远处的日出,照片上的屋顶是歪的,好像拍照片的人就没站直,只配了一个字——困。
宁澜品了品,觉得他这才有了点18岁少年应有的样子。礼尚往来地给点了个赞,切回聊天界面时,拇指悬在隋懿的对话框上半天没按下去。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想就这么退出去。
这时候,老天帮他做了选择,聊天界面突然变成等待通话,手机震动不止。
宁澜刚点接通,妹妹宁萱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哥哥哥哥,我想要个苹果表。”
宁萱找他九点九成都是为了要钱。宁澜上个星期才给她买了新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现在又要什么苹果表,高频率且无道理的索求,让宁澜觉得背离了初衷。
“手机不就能看时间吗,要手表做什么?”宁澜问。
宁萱:“是苹果表,跟一般的手表不一样,可以监控心率,还可以接打电话。”
宁澜忽略她语中的鄙夷,问:“这东西对学习有帮助吗?”
宁萱没回答,只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有。”
指的是她上的托福班。那种班里一群准备出国的小孩,家庭条件普遍不错,宁萱处处想跟他们比,本来就很勉强。
宁澜缩小对话框,打开浏览器查了下,耐着性子道:“哥哥去查了一下,语音回复短信,导航,播放音乐,测量心跳,还有什么计步功能,手机APP都可以做到,没必要买这个……”
话还没说完,被宁萱不客气地截断:“就三千多块,你给你妈的零头都不到,怎么这么小气呀!”
宁澜脑袋里嗡的一声:“你怎么知道……”
宁萱振振有词:“你妈昨天还来咱们家得瑟呢,说你刚给她打了三万块,她买了金项链金镯子金耳环,切,土得要命。”
宁澜半天没说话,身体里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拿他给的钱互相攀比,以能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为荣。
宁澜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自己因为练舞磕伤的还贴着膏药的腿发呆。电话那头的宁萱还在聒噪地喊,他不想听,摸索着按了挂断。
太阳跃出地平线,在屋里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可宁澜却觉得浑身发冷,暖不起来。
隋懿的桌面上很干净,他伸手想去拿被他放在桌角的气雾剂,手机突然振了一下,他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机拿起来。
是一条信息,隋懿发来的:【手腕的伤好了吗?】
兴许因为阳光刺眼,宁澜眼睛有点酸。他回复:【好了】
隋懿似乎不信:【真的?】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给我看看】
宁澜知道他要看照片,朋友圈的照片露的是左手,被捏红的右手看不到。
【真的要看?】宁澜问他。
隋懿只回了一个字:【嗯】
宁澜吸吸鼻子,打开火车订票网,今天去J市的高铁票都卖完了,K字头和T字头的也只剩站票。
他翻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傻,退出去改看飞机票。
来回机票加起来不过一千多,就当买了半个苹果表吧。
去他妈的苹果表。
七个小时后,宁澜站在J市影视城门口的角落里给隋懿打电话。
“喂。”隋懿第一次接到宁澜的电话,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宁澜?”
每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宁澜的心就跳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生长,呼之欲出似的。
“隋懿。”宁澜也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我在J市影视城门口,刚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周围人来人往,吵闹异常,电话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宁澜无以自容,慌不择路地准备挂电话时,隋懿说话了。
“在那儿别动,我去接你。”
第25章
隋懿半小时后才到,黑T恤黑裤子黑口罩黑帽子,像个行走的吸热体。
宁澜在这半小时里想了很多,混乱的脑袋也冷静下来。现在面对隋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想故作轻松地问他磨蹭啥这么半天才来,隋懿在他开口前主动道:“拍摄地点不在这里了,昨天刚搬到东边一所学校。”
宁澜更尴尬,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
走了两步隋懿回头,宁澜以为他要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过来,紧张地顿住脚步。结果隋懿只是伸手把他手里的包接过去,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打了辆车,一路无言地来到某大学门口,宁澜下车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一起走进学校外面的商业街。
“剧组包的宾馆在那边。”隋懿指了指道路尽头,却带着宁澜进了另一家宾馆,“你今晚就住这儿吧。”
学校周围住宿很便宜,宁澜口袋里没揣钱,隋懿飞快地掏钱包把押金和房费一起交了。开门进房,宁澜才后知后觉地想,隋懿那半个小时里肯定也想了很多,看吧,就连他该住哪里都考虑好了。
房间虽然小但还算干净,隋懿把他的包放下,问:“吃午饭了吗?”
宁澜摇头。
“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有很多吃的,可以下去买。如果不想出去的话,也可以订外卖。”
宁澜又摇摇头,隋懿不知道他是不想下去,还是不想吃饭,干脆帮他决定:“我去楼下给你叫份餐送上来。”顿了顿又说,“下午还有戏,先走了。”
宁澜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了,忙问:“要拍多久啊?”
隋懿走到门口,转过来说:“到晚上七八点。”
宁澜讷讷地点头:“哦,早点……注意安全。”
隋懿走后不到十分钟,有人敲门送餐。送餐的人宁澜见过,走商业街穿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个小伙子守着快餐车打哈欠。
宁澜从早上到现在没吃过东西,就在飞机上喝了两杯可乐,这会儿确实饿了。他把饭菜吃得渣都不剩,然后拎着垃圾扔到楼下,站在宾馆门口望了两眼远处“XX大学”的烫金大字,再一个人返回房间。
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宁澜坐在床上,拿着遥控器调了几个台,没什么可看的,索性停在一个正在放动物世界的频道上,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狭小逼仄的房间,散发着霉味的床铺,被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还有耳边无休止的争吵。“嘭”的一声,一根铁棍打碎玻璃窗捅了进来,他吓坏了,没穿鞋就往外面跑,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刺耳单薄,他跑到外面,刚才还在吵架的爸爸妈妈不见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头顶的吊扇在吱呀吱呀地转。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大块的玻璃砸碎在地上,外面的人冲了进来,他想逃出去,拼命地掰门锁,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门被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没人要他,他是所有人的累赘。
惊醒的时候满头都是汗,宁澜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地喘气,待到呼吸平稳后,才往窗外看。夏天的夜黑得晚,太阳还没落山,外面天还是亮的。
电视上在放喜羊羊与灰太狼,他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拿起手机,给隋懿发了条消息:【晚上过来吗?】
过了二十多分钟,隋懿才回过来:【有事?】
宁澜觉得有点好笑,他明明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还能这么问。
【一起吃饭】宁澜按了几个字。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隋懿回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