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弟是不是还是京里?我中了耶律洪基的奇药……可能得麻烦他想办法给我找解方。」
提及自己身中那- yín -邪的药物,柳逸轩想起自己因为熬不过药力所做过的事情,不由得脸上一红,但还是把他中了冰符及媚药的事向大哥和盘托出。
提及戚大勇时,含混地说因为自己中了迷药后神智不清,所以欠下了他一个天大的恩情。
见弟弟这忸怩的神色,及他在山洞中第一次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情形,柳清云多少有点猜出了他们间不寻常的关系,也不便明着点醒他,只好淡淡地道:「那位戚公子,既是你的恩人,我们自然也不能轻慢才好。如果你执意要将他留下来,柳家的事业交一份给他打理也成。若他住不惯京城,多多送他些好处也就是了……三弟听到你出事后,不久就侨装混出城去了,说是要到辽军里寻你。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提起自己这个从小就是怪胎的三弟,柳清云眉心紧蹙。听到二弟突然失踪的消息,他们一家都很着急,他身为长兄,又有绝高的武艺傍身,自然是义不容辞地北上在辽与大宋的边界开展搜寻活动。
可是没想到那个无心练武,一心一意只在书画及研究奇怪药物的三弟柳儒生居然也会留书一封,就混出了城去寻兄,这不懂事的弟弟虽然也令人忧心,但思及他机灵无比,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这样的话让他阅历一下也好,省得他老是以一副自大的口气不知壶外乾坤。
听到大哥不再一味把话题放在戚大勇身上,柳逸轩松了一口气,但听得三弟现在不在城里,倒是又有些忧心。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待自己能完全摆脱那奇怪的药物后,就将戚大勇遣回乡里,待战局稳定时再慢慢思恩图报。可是三弟若是不在,他那种毒发即后庭骚痒的症状离不开戚大勇的相助,如他仍是这样的体质,自是不能回军营带兵……一时间思绪纷乱,六神无主。
「三弟虽然不在,可是他的师傅却刚好在前不久到了幽州作客,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请他过来,大概这几日就能到了。」
猜中弟弟的心思,精明强干的柳清云一早有了计较。
「哦……」
既然是这样,戚大勇确已完全无留下来的必要,明白哥哥这些话背后的意思,柳逸轩怅然答应,心中有一丝淡淡的酸楚。
见自己这个一向自制甚严的弟弟在对待戚大勇这个问题上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果断,柳清云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也是为了你好。皇上为褒奖你的军功,上一次在庆功会上亲口跟爹说要将九公主许配给你。爹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早答应下来了……我不想我们家在这桩亲事上出事,你也最好别忘记自己的身份,神武大将军,柳逸轩。」
他们那个就爱趋炎附势的爹,送上门来的公主媳妇早巴不得能快快迎娶过门好让他过一下皇亲国戚的瘾,就算弟弟真心喜欢上了个平常女人,财势不够他都不可能会答应让别人上门,更别提那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了!
父母之命,媒酌之约,自古婚姻大事都如此。
把国事家事的利与弊跟弟弟分析透彻后,柳清云轻轻地拍了拍刚刚才知道自己即将有一个公主新娘的事实而发呆的弟弟,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
心事重重的柳清云与柳逸轩都没有注意到,在屋外的一棵垂柳树下,有一个抱住了盛满食物的托盘,无声地恸哭得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
明月高悬在遥不可及的天际,以一个毫无根基的凡夫俗子绵薄之力,亦想揽月在怀,是不是太傻?
第七章
细雕的朱门打开又合上,一份色香诱人的美食放在红漆托盘上,被呈上来时还带着丝缕的热气。
不欲打扰到屋内认真看书的人,一双粗芒鞋的主人用轻悄得与自己高大身形极不成比例的细小步子就想退到一边去。但这细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屋里的柳逸轩。掩了手上的兵简,看着今天第三次讨好地把食物送上来给自己享用的戚大勇,柳逸轩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的趋势。
见他不好意思地搔头傻笑之际叫住他道:「你不用做这些事的,下人们自然会动手。」
「可是……我喜欢你吃我做的东西!」
那个固执得冒傻气的大个子低了一回头,再抬起来的眼充满着深深的期许,平凡的他在这一刻看起来整张脸熠然生辉,实在叫人不忍拒绝他的美意。
「……」
柳逸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举着品尝在两个时辰内第三次被送上来的丰盛菜肴,天知道他的肚子快被撑破了,可是为什么对他这憨厚到近乎笨拙的好意,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他知道得很清楚,待到他身上的病根一除,他就势必得让他走,大哥仁慈地把最后决定交由他自己处理。可是这几天里,他准备好离别的说辞在嘴里兜转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口,只好把话留到迎得儒生的师傅前来,把自己羞人的病根全断了再说。
一转头看见戚大勇还怔在一边,痴痴地看着自己,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我今天已经吃得很饱,一会儿别再做东西上来给我吃了!」
这人也不知收敛一点,现在这里可不比乡效野外,仆役众多人来人往,一个不慎流言诽语传出去不知道会多么难听。偏偏他就是不明白,连带他日夜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