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进过这种地方,不代表他不知道。
复古造型室是近年来新兴起的复古产业中的一种,由下等人群重新代替机器,为中上层人群服务,获得一些酬劳,最早是新任总理亲自推动的福利项目,却在实行后迅速变了味。
The Last Day中的复古造型室美化了现实,将Jimmy设置成造型室中一个漂亮却存在基因缺陷的下层人,而玩家则是事业有成的上层人。
Jimmy会与玩家展开一段跨越阶层的恋情,而无论成功与否,游戏都将结束于一方的死亡。
但现实中,复古产业不过是另一类x_ing交易的温床,游戏将其塑造的很浪漫,并不是真的浪漫。
贺知的眼睛从日报上移开,落在纪卯脸上:“你不是会做很多事情吗,换一个能远程办公的工作,不是更好?”
“那些事情啊……”纪卯突然对着贺知笑了笑,“你真的不想找人研究我啊?”
纪卯背靠在椅子上,嘴角是上扬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不想。”贺知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否认。
纪卯不信地轻声问:“是么?”
“我说了会对你负责,”贺知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跳又有些快,他希望纪卯没有发现他毫无来由的紧张,贺知对纪卯有一些责任感与保护欲,如果纪卯想要沿着惯x_ing继续生活下去,那么贺知也会尽全力为他营造一切没有改变的假象。
他对纪卯补充:“你想过以前的生活,那就去过。我不需要靠研究你发财。”
“哦,”纪卯支着下巴对着贺知笑了笑,“是是是,你是罗根太子嘛,躺着就在发财。”
贺知没理会他的嘲讽,站了起来,正色道:“我上班了,有事让工人做。”
纪卯还假作乖巧地同他挥挥手。
到了公司,贺知就接到了他爸秘书的电话,贺永臣问他昨晚临时推掉饭局的原因,贺知糊弄了几句,就去了第二实验室。
第二实验室的负责人姓丁,贺知尊称他一句丁教授。
丁教授正为实验室丢东西急得满面愁容,看老板亲自下来,拉下老脸自我批评,从实验室的安全设施不达标,说到了下面员工的责任意识不到位。
贺知看了看实验室失窃现场,在丁教授扯得更远之前打断了他,问他:“丢了的那个东西,说明书做完了吗?”
“噢?”丁教授愣了一秒,连忙说,“做完了,只差最后一步程序植入了。”
“把说明书印一份给我,”贺知说,然后对丁教授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些,丁教授凑了过去,贺知轻声告诉他,“再帮我做两具一模一样的,不过硬件配置要再高一点。”
发觉丁教授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变态,贺知清清嗓子:“我做实验用。”
丁教授表情凝固了一秒,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称赞了贺知的科研精神。
“哦对了,程序就不用装了,”贺知补充,“我自己设计了一些程序。”
丁教授一拍桌子,作恍然大悟状,并再次赞许了贺知的专业能力,就是不知为何,表情看着更微妙了。
贺知难得有些窘迫,强调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种程序。”
“贺先生做的程序,肯定是很符合时代标准的程序。”丁教授点头。
贺知懒得再跟他解释,让实验室一个月内把东西做出来给他,就拿着印好的说明书上楼了。
到了办公室里,贺知就给纪卯打电话,想同他邀功,但纪卯好像在忙,连打了三次,纪卯才接起来。
屏幕一出画面,贺知就看见纪卯凑在摄像头前,两手撑着柜子,问贺知:“你怎么这么喜欢开视讯啊?”
贺知家里座机的摄像头像素很高,纪卯又离得近,贺知觉得自己都能数清楚纪卯的睫毛了,等待的不愉快也没了踪影,光想着怎么开口才能叫纪卯再靠过来一点。
纪卯看他不说话,就解释:“刚才去外面拿证件了,我让工人先回家了,不喜欢有人在家里。”
听到纪卯说了“家里”两个字,恒湾那套房在贺知心里的地位,忽然就从睡觉的地方变成了家。纪卯讲话很贴切,让人兴致高昂,很想回家。
贺知“嗯”了一声,问纪卯:“你出门穿的什么衣服?”
“T恤是你的。我把裤子烘干了,工人帮我熨了一下,”纪卯退远了一点,给贺知看全身,又说,“她看上去很想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你说了吗?”贺知直视着纪卯,问他。
“她又没问,”纪卯嘟哝一句,弯腰捡起地上的盒子,得意地跟贺知介绍,直播开箱,“我现在要拆我的芯片了,我身份卡上也叫纪卯。”
贺知点点头,让他继续,纪卯撕开了盒子,拿出一张身份卡和一张芯片,眼睛笑的快眯起来了,牙齿咬了咬嘴唇,给贺知展示他的身份卡:“你看。”
“做得不错,这玩意儿能刷吗?”贺知盯着屏幕问。
“能,”纪卯摸了摸卡上的照片,抬头看着屏幕,“我现在是2068年3月出生的纪卯,基因综合测试分76分,失业,账户余额为三万八千四百六十五元。”
贺知点了点头,纪卯貌似推销实为炫耀:“如果你需要假身份,我可以帮你,保证自由出入海关。”
贺知说“够了”,让纪卯停下来,告诉他自己拿到了那个机器人的说明书。
纪卯低头查看着自己的芯片,闻言抬头,缓缓问道:“充气娃娃的说明书……吗?”
贺知跟他大眼瞪小眼几秒,尽量客观地解释:“也有一些硬件说明。”
“哦。”纪卯发出一个单音节,慢慢点头。
贺知看着纪卯那态度,联想起在实验室里丁教授的目光,感到很羞愤,恼怒地问他:“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谢谢的意思,”纪卯低头把芯片塞进手环里,随意地问他,“你晚上回不回家?”
他穿着贺知的黑T恤,手臂白得能发光,下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他身上,每一帧动作,举手投足,看上去都很美。
“回,”贺知自动把纪卯的话理解成催他回家,气就消了一半,问纪卯,“怎么了?”
纪卯说:“你帮我带几条长袖的衣服回来好吗?”
贺知的T恤盖过了他的小臂一点,堪堪遮住伤口,纪卯把T恤的袖子拉起来一些,伤口就展露无遗了。
纪卯说:“我明天想去找工作了,怕被人看见。”
他没有贴近镜头,那一条破口依然很明显。
手臂上的硅胶被划开后,纪卯没办法也没意识去作什么处理,过了一天两夜,伤口翘开了边,像一张咧着笑的嘴,嘲笑着贺知的不知轻重。
贺知觉得很有些刺眼,移开了眼,说:“我让实验室做了两具新的,你换上新的再去找工作吧。”
“要多久啊?”纪卯问他。
“……一个月。”贺知说。
纪卯看他一眼,摇摇头说:“太久了。”
然后就说自己还要追剧,把电话给挂了。
贺知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愣了几秒,把助理叫进来交代了些事情,忙起了工作。
TL8舱报废后,备用版本不知所踪,游戏测试部让副部长顶上,重新投票出TL12游戏舱的游戏版本,开始推进测试进度。
离新品发布的时间愈发接近,贺知即将去父亲的集团任职,还需要熟悉资料,本就是一个小时恨不能掰成两瓣用的时候,他却依然坚持在五点前结束了工作,让助理把购置的男装拿进来。
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觉得恒湾有人在催他回家。
从贺知的办公室望出去,正好能看见罗根集团主楼的尖顶,塔尖上的那一个大写字母“R”,在阳光的照s_h_è 下闪闪发光。
贺知原本非常期望离开前瞻科技,去集团总部任职。
因为罗根集团早晚都是他的。
贺知有大把的雄心壮志,他将站得更高,俯视众生。
而今天贺知看到集团大楼的塔尖,他竟然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要是他去了总部,公司来了一名新的负责人,而第二实验室制作进程又慢,那么他前后一共定制了三具充气娃娃的事情岂不是要搞得人尽皆知。
助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助理提了一个大购物袋进来,贺知站起来,走过去接了,从专用电梯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