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看着头顶天花板,如果说车子从山上开下来那瞬间她没有想过死,是假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死了多痛快。一了百了,这辈子她也算是干过一件任x_ing的事儿。
手机响了起来,徐然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有些意外,调整情绪接通:“刘姐。”
“最近不见人影,怎么回事啊?”
“家里出点事,我的腿也断了。”徐然想想一个月前自己还敢雄心壮志,谁知道现在躺在病床上什么都没法做。
“怎么回事?”
徐然简单说了一遍,病房门被推开,父母端着饭盆走了进来。猪r_ou_萝卜馅饺子味飘进了鼻子,父亲回头叮嘱母亲:“小声点,姑娘在打电话。”
徐然转头看过去,徐琦已经不哭了,他裹着被子把自己包在里面。
父亲把一盆饺子和一份凉拌菜放在桌子上,母亲把保温桶放下又去拿碗筷。
电话里刘静说:“那你好好养病,工作不要担心,在哪家医院?明天我去看你。”
“那我最近身体不好,也没法搬家——”刘静是催他搬家的么?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没事,你住你的,现在养身体要紧。”
什么风啊这是?徐然心里琢磨。
“那行,刘姐除夕快乐,明天见。”
“好。”
挂断电话,徐然打开网络要看天涯海角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腿会好,人也会好,生活更会好,徐然还要仰起头继续往前面走。
“吃饭了别玩手机。”母亲把桌子挪到病床间,徐琦是可以坐起来,他们把菜放上去,说道:“再不吃饺子都凉了。”
“小琦,你起来吃一点。”
徐琦紧紧拉着被子,母亲哀求:“你一点不吃饿坏了怎么办?起来喝点汤。”
“不要叫,让他睡!饿几天就知道天高地厚了。”父亲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拉过椅子坐过去,端碗给徐然盛上饺子,又把菜放到徐然面前:“多吃点,今天食堂没有骨头汤,吃点饺子吧。”
母亲叹一口气,揉了把徐琦的头发,才坐到床边吃饭。
“食堂的饭这么贵,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做?我想给你煮点汤喝。”
“你也不会用煤气,买着吃安全。”徐然的住处倒是有做饭的一套,可母亲不会用,她在家最多用个电磁炉,徐然担心出个什么事。
“也是,不折腾那么多,买菜也不便宜。”父亲接过话:“吃饭吧。”
徐琦不吃饭,母亲给他留了些汤。
晚上又下大雪,鞭炮声从遥远处传了过来,隐隐约约又十分清晰。
第二天大年初一,医院里也热闹起来,到处都能听到新年快乐。
大清早秦宣就打过来电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秦哥。”
父母陪着徐琦去做检查,房间里只有徐然一个人,她听到电话那头的鞭炮声,秦宣扯着嗓子喊:“新闻上说b市禁烟火鞭炮,我让你听听声音。”
徐然笑出了声:“耳朵震聋了。”
“好了,挂了啊。”
秦宣挂断电话,徐然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她今年二十二。
外面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徐然特别想去雪地里跑一跑跳一跳,可现在腿断了,她只能躺在床上。
好遗憾。
电话铃再次响起的时候,父母已经回来了病房,徐然看到来电,浑身血液都凉了。她咽了下喉咙,沈从安找她从来没有好事。
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沈先生?”
徐琦听到徐然的声音转头看过来,母亲扶他坐到床上,拉过被子:“好好的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徐琦挥手把母亲的手打掉,他躺下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徐然皱了下眉头,电话里沈从安的声音传入耳朵:“合同你签了?”
徐然回神,连忙打起精神:“什么?”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徐然心脏砰砰的跳,刚刚一走神就没听清楚。
“现在过来一趟,我的司机去接你。”
徐然猛地瞪大眼睛:“沈先生,我的腿断了,暂时不能离床。”
“脖子也想断么?”沈从安嗓音沉洌,没有什么温度。
徐然咽了下喉咙,咬了下嘴唇,表情有些难看,现在她的腿不能颠簸。
“沈先生——”讲点理行么?
“一百万。”沈从安声音很沉:“把自己收拾下。”
他挂了电话,徐然盯着面前的墙壁,耳朵里嘟嘟的忙音,一百万她把自己卖了!
随叫随到,可是她有父母,她家人都在这边,徐然在外面怎么不要脸都行,当着父母面她就是乖女儿徐然。心情特别复杂,徐然拧了眉。
“谁的电话?”
徐然才回神,拿下电话抬头看向父母。
天哪!她要怎么和父母解释?
“老板。”徐然咽了下喉咙,看着父亲:“有个合同要签,现在让我本人到场。”
“你的腿成这样怎么去?外面天寒地冻落下病根怎么办?不去了!什么工作也没腿重要!”
是啊!什么工作能有腿重要!可是腿有命重要么?
徐然恍惚了一下,抬头看向父亲:“我准备轮椅,应该没有问题。”
一百万啊!最近一段时间花销,还剩下八十多万。
“不行!你的腿不能瞎折腾。”父亲语气很坚决,说道:“什么工作要在大年初一办?缓一缓。”
徐琦也把目光落到徐然身上,徐然叹一口气,轻笑:“你们应该相信我有分寸,我这个工作分什么过年不过年,忙起来没有节日。”
“那也不行,你的腿不能颠簸。”徐然不说话了,父亲拉过一把椅子横在门口:“今天我在这里,你就出不了这个门。”
徐然看着父亲一会儿,上一次因为沈从安的电话徐琦出事。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得罪了沈从安他会弄死自己吧。
许久的沉默,她低头按着手机:“沈先生,我的腿确实不能出门。大年初一,我的父母守在身边,他们不允许我出门。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孩子,沈先生,即使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玩具的存在,可在我父母眼里我是他们的孩子,今天大年初一,我不想伤他们的心。我知道我们签过协议,我应该遵守,我只要没死爬也得爬过去。”
徐然盯着这个短信看了一会儿,徐琦的声带有损伤,需要再次做手术。
接着又加了几个字:“沈先生,过几天好吗?”
按下发送,徐然一瞬间心有些发慌。赌了,输就输吧,她怕父母担心,徐然有些难堪。好久都没有这种情绪,她真的挺难受。
把剩余八十万还给沈从安,徐然再慢慢还那二十万。老家的女孩很多十八九就结婚了,她这样的回去就属于晚婚。随便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结婚,生个孩子,孩子重复她的路?
信息仿佛石沉大海。
之后,他没有派人来接也没有打电话。
大年初五,刘静来到病房带了很大一个果篮。
“恢复的怎么样?”
“再有几天就可以下地了。”徐然心里盘算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父母在旁边挺拘束的,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听说刘静去徐然的上司又是倒水又是连忙端过来糖果。
“谢谢。”刘静笑着道:“叔叔阿姨你们别忙了。”
“好。”他们在旁边坐立难安。
“最近有没有看新闻?”
徐然一愣,随即摇头:“都没有时间。”
“给你带了几本书,先看看。”
刘静从包里掏出两本专业书,徐然接过:“谢谢刘姐。”
“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利索?”
“伤筋动骨一百天。”徐然笑道:“总要养一段时间。”
“本来有个不错的剧本你恐怕是没法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