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家里的佣人来处理这件事,然后丢下趴在方向盘上抹眼泪的顾桐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他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哭?
顾孟平又没死,他有什么可哭的?
我用了比平常多出一倍的时间来到了医院,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顾孟平在哪个病房。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好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
后来跑了三层楼之后才想起来,我可以去问护士。
我不禁嘲笑自己,竟然已经愚蠢到了这个地步。
四十九
我看见顾孟平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是产生了幻觉,或者,认错了人。
仔细回忆一下,我们确实有半个月没见面了,他住了院,除了第一天我跟着佣人一起把他送进来以外就没再来过。
他也不给我打电话,我自然也不会多问。
不过我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家里佣人聊天,我往往都在旁边偷听。
可是他们像约好了一样,都在说顾孟平就要好了,就快出院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我他已经病成了这样。
瘦了不止一大圈,这个总是精力旺盛到让我觉得他可能到死的时候也在做`爱的男人,此刻正脸色灰白的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挂着点滴。
我一进去他就醒了,睁开眼看了我半天,才问:“郁川?”
我有点受不了这样的顾孟平,他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男人。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受不了明明如猛兽的人突然卧床不起,这会让我更加恐惧人生。
我走过去,看着他不说话。
顾孟平瘦得脸颊凹了进去,看着我皱眉。
“干嘛皱眉?”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场面是我从来没敢想过的。
在我们的关系中,居高的人向来都是他,而我只是伏在他腿边的一棵Cao,不想要了的时候可以随手拔掉。
我很不愿意这么形容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实情。
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一这样,我就确定了他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谁让你来的?”
“顾桐。”我很诚实,“他说你想见我。”
顾孟平揉了揉太阳x_u_e,我问他:“你得了什么病?”
“肺癌。”
他轻轻松松地吐出两个字,然后丢向我,砸在了我充血的心脏上。
“什么?”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是会死的那个肺癌?”
顾孟平斜眼看我,拍了拍床,让我坐下。
我没动,追问他:“是不是?”
顾孟平又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说:“让你失望了,不是晚期,而且手术很成功,癌细胞没有扩散,我暂时死不了。”
我没有想让他死,我很想直接这么告诉他,但开口的时候,话却变成了:“是很遗憾。”
他笑着看我,又拍了拍床。
我背对着他坐下,这个男人真的很让人讨厌,他竟然自作主张地拔了针。
他突然抱住我,身上一股恼人的、来自医院的味道。
“要做吗?”我突然很想跟他做`爱,满脑子都是一个成语“劫后余生”。
“不行。”他又缓缓地躺下,呲牙咧嘴地对我说,“刀口疼。”
我看向他,没忍住,嗤笑道:“活该。”
医生给我处理了一下额头的伤,不是特别严重,跟上次被砸差不多。
我觉得大概顾孟平真的是我的克星,再跟他这么纠缠不清下去,迟早我会被弄成傻瓜。
之后的时间,我们也没聊什么,他一直盯着我看,我一直坐在旁边吃别人给他买的水果。
最近我也一直休息不好,顾孟平不回家,我就总是不安。
“郁川。”他突然开口问我说,“要是我就这么死了,你会怎么做?”
我在吃苹果的手停在了嘴边,想了想,如果顾孟平真的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了,我大概会j-ian尸吧。
我咬了口苹果,说:“不会。你不会死。”
“为什么?”他殷切的看着我。
我也看向他,把苹果咽下去之后,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不允许。”
五十
早就听说生病的人会变得很粘人,因为他们处于疾病状态时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脆弱的。
在这一点上,顾孟平也不例外。
或许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让他开心了,得意了,所以竟然抢起我的苹果来。
他其实现在不能吃,但也不让我吃,烦得我使劲儿拍了一下他的手。
他干脆趁机就握住了我的手。
我跟顾孟平,从来都不是那种温馨的关系,尤其是这两三年,我们之间不说是战争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在此刻,在医院干净到让人有些恼怒的病房里,他握着我的手,很快就入睡了。
顾孟平瘦了太多,以至于我都不忍心再惹他生气。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这让我有些恍惚。
但又不可否认,我更喜欢现在这个顾孟平,在这个时刻,我感觉得到,他是只属于我的。
顾桐又来了,一脸的丧气模样。
他站在那里看着顾孟平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得意地跟他示威。
我这个人,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学会什么叫做安分。
趁着顾孟平没醒,我肆无忌惮地向周围的人传播“这个男人是我的”这一讯号。
顾桐撇撇嘴,眼看着就要哭了,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这孩子也是可怜,每次见面都过得不太好。
他一直这样看着我,直到顾孟平醒过来。
这个病恹恹的家伙睡了很久,还是护士来叫醒的他。
我抽出手,然后就被顾桐拖走了。
我们两个站在医院的楼梯间,顾桐梗着脖子说:“你爱不爱他?”
他实在是太可笑了,竟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关你什么事?”我笑出了声,“你管得太多了吧?”
“你告诉我!”顾桐突然靠过来,揪住了我的衣领,“你真的很不要脸,他是你的岳父。”
我非常讨厌别人不停地提醒我这件事,我所有的下贱和无耻,我跟顾孟平知道就够了,跟他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我最后说一次,你管得太多了!”我只是稍微用了些力气就把顾桐推开了,他被我推得撞到了对面的墙上,然后又开始委屈巴巴的说:“我管的太多了?你凭什么霸占着他?”
我真的不想听他胡言乱语,我甚至觉得跟顾孟平斗嘴都比这个有意思。
可他不依不饶,抓住我,哭得惨兮兮的,又脏又丑:“我不能没有他,你把他还给我吧。”
我不是有耐心的人,本来已经把楼梯间的门打开了,却还是重新关上,我转过来,甩开他,对他说:“现在,你给我说清楚你们的关系。”
顾桐又抬手擦了一下鼻涕,看得我无比厌烦。
“我不会告诉你的。”顾桐昂起头,露出一副可笑的表情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你跟他长久得多,只要你滚,他就能重新对我好。”
这次我真的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我捏住他的肩膀,突然抬脚踢了他的膝盖,我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所有跟我作对跟我抢顾孟平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顾桐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踢了一脚就摔倒了。
不过,也正好方便了我。
我踩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恶人的姿态说:“该滚的是你,顾孟平就算是死了,骨灰也只能被我抱着。”
五十一
我从楼梯间出去的时候,听到顾桐在啜泣。
要说关于他的遭遇,我或许可以算是心怀同情的,当然,前提是他不跟我抢顾孟平。
在医院的见面,让我确信,我于顾孟平而言依旧是不同的。
虽然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挣扎,恨不得把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化作利剑c-h-a进顾孟平的心上,以此来让他对我记忆深刻,但其实,我还是爱他的。
我的爱,或者说,我爱他的方式,有些许的疯狂,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做一个任他摆弄的玩具。
我要平等的爱,要唯一的爱,要r_ou_`体和灵魂融为一体的爱。
我要忠诚,要他全部的疼惜和欲`望。
如果没有,如果不是全部,那就干脆一点都不要给。
All or nothing.
就是这样。
我是个固执又浑身带刺的人,我连面对自己所爱之人时都不能安心地收起全身的刺。
我就是这样,顾孟平懂的。
只是在重新站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累了。
我跟顾孟平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关系,我们是岳父和女婿,我们玩儿着背德的游戏。
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在想什么?
看着我自`慰时,是不是把我想得无比下流龌龊,于是才在女儿去世之后,很快地c-h-a进了我。
c-h-a进了我的身体,和我的生活。
因为他知道,我是个下流轻贱的人,只贪图享乐,不在乎尊严。
跟他做`爱是愉悦的,他给予我的生活是舒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