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是个耿直善良的人,定是不会原谅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多年的信仰让他如今痛苦不堪。道德与私心,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做好了选择。
季云双手伏地深深的磕头,固执道:“请二位殿下听子宣说完整件事情的原由,再做定夺。”
入夜,萧清和唐棠还留在客栈里,不知道在谈什么,守卫的士兵已退去大半,而莫昕正在给萧泠换药。
突然听到楼下小二的大喊,“有刺客!”
莫昕闻言手上包扎的速度更加利索,萧泠也失笑道:“看来不是我们不愿意放过他,而是他不肯放过我们。”
莫昕包扎好打了个结,吩咐道:“一会别靠太近。”
萧泠笑了笑,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醒来后柳情找遍了整个废院子都没找到季云,连红樱都没看到他,但自己腹部上的伤早就被处理包扎好了,这么一想起来,柳情很快就知道季云去了哪。
伤势还未好,但柳情不顾红樱劝说固执的再度来到同福客栈,几经打听,果然有人看到一个书生进了客栈。柳情知道他要做什么,那个傻书生一定会去自首的,但是……但是,你难道就不为我想想吗?
入夜时值守的士兵换班,趁新一队士兵来临之前,柳情抓了个小二,“说,你们今天抓的那个书生在哪?”
那小二吓得浑身发抖,大喊一声有刺客便昏了过去。
这下招来了不少人,柳情只好丢开小二,拔剑应付,但他身上有伤,再对上肖阳与柳笙歌二人,便有几分勉强。红樱拦住包围上来的官兵,时不时还替柳情挡了一招,两人皆是乏力。
“少主,你先走!”红樱急道。
柳情在人群中来回寻觅,一边应付着肖柳二人,摇头道:“不,找不到姐夫,我不会走的!”
可是很危险!红樱还未说出口,就被官兵们砍来的刀剑引开了视线。
不过多时,柳情手中短剑掉落,被肖阳柳笙歌二人押在地上,柳情也就乖乖的制止红樱,“你住手吧!”
“少主!”红樱退开包围圈,却见柳情低垂着眼,疲惫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解药我已经给你了,往后都不会发作了。”
红樱怔愣住了,没想到昨夜少主给她的药竟是真正的解药?!肖阳示意,让官兵们将红樱团团围住,回头将柳情绑了起来,道:“你这剑法比上次精进了。”
柳笙歌收剑,“那是自然,吃一堑长一智。”
☆、缠丝第二 15
红樱也被绑了起来,柳情难得什么都没说,乖乖的被押着去内堂。
果然,萧清和萧泠几人早已在此等候。将柳情押到内堂跪下,柳情突然看着眼前的人喊了一声,“姐夫……”
季云就站在他身侧,闻言身子似乎抖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有些颤抖,“季子宣家教不严,未能管好柳情,愿以身代过,求太子殿下开恩。”
柳情只望着他,似乎根本没听到别人在说什么。
萧清面无表情,道:“孤今日也说过了,只要他再犯,定不轻饶。”
季云眉目紧蹙,身边的柳情却笑了,“姐夫,你在关心我吗?你放心,我没事的。”
季云不认同的看着他,劝道:“错都在我,与你无关,你快些求太子宽宥,姐夫会帮你的。”
柳情顿了顿,笑意退却,双目紧缩季云,似乎要望进他的内心。
“姐夫,你想独死?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总是将我推开,可知我也会难过?季子宣,我对你不好吗?你眼里偏偏从来就没有我……”
柳情眼底泛起水光,季云有些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他,但动作生生忍住了,一本正色道:“小情,你一直都是我的亲人,这点从未变过。你认罪吧,我会帮你求情的。”
“你要如何帮我?”
柳情厉色道:“你与他们设了这个局,引我前来,就是在帮我吗?季子宣,我明知是局,却还是来了,你与我说一句真心话,就有这么难吗?”
季云避开柳情的痴恨目光,无话可说。
柳情自嘲一笑,“你知道吗,你越是这幅样子,我就越想把你做成药人,这样你就会乖乖听话,遵从本心了……呵,至少在那个时候,你说的话我最喜欢听……”
“咳咳……”萧泠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柳情果然又在季云脸上看到了愧疚的神情,却无意再看,扭开脸去。
萧泠道:“其实……不是季云与我们合谋,今日他求了我们许久,太子殿下都要免你死罪了,只要季云一力承担罪责。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好不容易……”
“说那么多干什么!”莫昕瞪着萧泠道。
萧泠讪讪的闭上嘴。柳情却没有多受安慰的样子,冷笑道:“我认识他多久,他想干什么我会不知道?他若无心,便不会来。”
“我……”季云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而后道:“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自私自利惯了,你早知道如此,就该离我远点。”
说虽说的生硬,但季云的脸上却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柳情头一次冷着脸没有看他,似乎是决定了什么,转过脸冰冷的看着季云,道:“季云,季子宣,你以为你是什么圣人吗?你的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你身体里流着的血,早不知换过多少无辜的人了……呵,我早就想看看你这个伪君子如此下场了,早在我姐姐不顾一切跟你走的时候……”
“你这样纯良的脸骗了不少人吧,若不是你,我早就大仇得报!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配当父母官?你一开始包庇了我那杀人如麻的姐姐,现在还要替我这个魔头顶罪……季云,季子宣,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好的?你不过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老古板书呆子而已!烂好人假学道,你凭什么得到姐姐的心,我……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柳情越说越激动,声音有些压抑的哽咽。
柳情低着头看不出来表情,声音低沉落寞,“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抓,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我早就大仇得报……都是因为你!季云,你扪心自问,我柳情,哪里对你不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多想恨你……”
柳情微红的凤眸滑落一滴泪珠,很轻微的滴答一声掉在地上,s-hi润了青砖铺就的地面。
季云怔怔的看着柳情,半晌无语。
萧泠拧了眉,并不认同柳情的说法,“柳情,你自以为对季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不能承受你所谓的好?”
柳情闻言一顿,倏地勾起一笑,抬头看着萧泠笑道:“王爷尚且不知,季子宣此人y-in险狡诈,惯会骗人心,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可莫要信他!”
此话说的绝情,季云抿了抿唇,脸颊被气得泛红。
柳情继续道:“你可不知道,当时他儿子病重,他为了救人,居然向我自荐枕席,呵……说起来,若是我姐姐知道她嫁的人是这样的,定会很惊讶吧哈哈哈……”
“小情……”季云一脸错愕的看着柳情,神情几分受伤。
柳情不予理会,突然脸上换了楚楚可怜的表情,以他的容姿,的确十分绝色。
柳情望着萧泠,哀求道:“王爷,柳情自小身世坎坷,孤苦伶仃,与姐姐二人相依为命,虽几次三番遭j-ian人陷害,但我们姐弟互相扶持,也不算难过,好不容易才得了几日安宁……”
话锋一转,柳情狠狠的瞪着季云,狠声道:“都是这个人,勾走了我姐姐的心,我姐姐也要丢下我,跟他走……那些年我是如何过的,谁又知道?然而柳情更没想到,再见之时,便得到我姐姐难产而死,香消玉殒的消息……”
“我如何不恨!但是姐姐的稚子小童体弱多病,即使我恨这父子俩,但小童到底是我姐姐的亲骨r_ou_,我怎么会动手杀他呢?巫医给了我们一个偏方,小童的病是源于血液,每隔一段时间,需要更换新鲜的血液。”
柳情情绪很激动,身形萧瑟,腹部伤口早就裂开,染红了一片衣摆。
几乎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过去细细聆听,他惨淡一笑,道:“也就是这样,我想到了血魔功,季云他求着我教他……后来,他真的学会了。一开始没有杀人的,只是季云……”
“我早就提醒过他不要急功近利,他不听,很快就走火入魔了。也就是那一天晚上,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将他身上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抽尽吸干,亲眼看着他唯一的儿子在他面前永远的闭上眼睛……”
“别说了……”季云失神的摇了摇头,痛苦哀求道。
柳情仿若未闻,继续诉说着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后来,为了防止他出去杀人,我用摄魂蛊暂时控制了他,但是他走火入魔时,若是强行抑制不喝血的话,是伤及x_ing命的,柳情怎会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只能……让其苟延残喘,我已经在找法子医治了……”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莫昕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