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殿下——”
徐仟瑟瑟发抖着爬起了身,想不到仅仅两年时间,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竟仿佛破茧重生了一般。全然不见了当初的那一份青涩。
徐仟棕色的眸里微闪,路过凤知秋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与有荣焉,忽儿一阵松懈下来,他轻轻耳语道,“殿下的脸,哈哈。”随后便摸着花白的胡须一路朝里间走去。灰色的身影哪里还有原来的害怕。
“你!”
听着那人得意的笑声,凤知秋真恨不得一把揪住那老头,然后一根一根狠狠拔掉他的胡子。面上虽然气得要死,可自己还是忍不住牵起了嘴角,心底却忍不住一阵释然。凤知秋转过身来,寻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
呵呵,这老头倒是有趣得紧。竟然只需一眼,便能将明澈的‘软面’看破了吗?果然不是一般人。徐仟他,这是接受自己如今这个样子了吧?
凤知秋一边喝着宫侍端来的香茶,一边默默的闭着眸子。端着茶杯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唇角维扬,可无论他如何自若,却也挡不住那颗越跳越快的心。
他,果然还是不想见自己的吧?
“彦儿,你怎么还不进去?方才不是说,你爹的伤又出血了吗?!”
上官无忧本是在后花园闲逛的,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身子本就空乏的很。现在终于下车了,可不得好好转转!
谁知这才离开那老头子一个时辰,就有人来通报他又受伤了!这不火急火燎的赶来,却见自家儿子立在门边,浑身僵硬的紧,走近一看才知道,彦卿他竟然连素日里那双冷冽的眸子此刻也通红了一圈!
难不成这屋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彦儿怎么——
“娘、娘,你来啦!没什么……”
柳彦卿暗自捏紧了手心,强子压下心底的怒气。面上波澜不惊道,“娘不用太担心,徐太医已经进去了。想来此刻已经在为爹医治了。”
“来了啊!那可就好了!彦儿走吧,咱们进去。”
“不了,我——”不要见到那个人!
柳彦卿将头一偏,白皙的脸上尽带了一丝蕴恼。心底却颤抖得厉害。
他回来了?!他怎么就回来了?!
呵呵,凤知秋吗?没想到啊,没想到!柳彦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只觉得,这两年又十个月的分离,自己全然成了一个笑话。
那日毒结了以后,本是想立刻找他算账。谁知那人却就这么一走了之。不顾朝凤的死活,不管天下的安危。
本是一腔怒火却找不到那个始作俑者的感受,让柳彦卿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以卸心头之恨。
一日日一夜夜,近三年的日子里,他只有潜心习武方能淡去自己心头之恨。可不知何时开始,许是日子久了,每一次在心底多恨他一点,那少年温柔至极的样子又总是跳上心头。
本该渐渐忘去的人反而越来越清晰,仿佛硬生生刻在心头一般,任自己如何想忘却都挥之不去。
凤知秋!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柳彦卿眼角越来越红了,想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吧,那双习武多年的素白的手此刻已经茵茵地下一串串晶莹的血液。
猩红的液体缓缓落到冰凉的雪地里,颜色是那么的醒目。那么的妖艳!
“彦儿,彦儿走啊!”
上官无忧许是担忧坏了,心里记挂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家伙,却不曾发觉自家儿子此刻的样子是多么的难受。
“啊,哦、走吧!娘!”
柳彦卿失神半晌,被他这么一叫方才回过神来。岂知屋门也突然由内而外的打了开来。开门的声音在这幽静的皇宫内院里却显得那么清脆。容不得那人有意思的迟疑和后退。
“吱呀——”
里面走出了一个浑身散发着痞痞笑容的男人。
评凤知秋的武功,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是何时来的了。心间仿佛沉了一方木舟,一颗激动又害怕的心随之也上上下下不停的摆动。毫无着落。
他就这么等啊等,等门外的少年何时才能打开那扇雕花木门,何时才能坦然的站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还是没有进来。
即便上官无忧那般唤他,也没有立刻就进来。
还是不可以吗?!呵呵 ̄自己到底还要等多久呢?!
不知何时,自己钟爱的大麦茶香尽然已经变得如此的苦涩了。手里的茶水也早就冷的透心凉了。
是了,十一月了!外面还在飘着雪花,他会冷的吧?!
凤知秋终是放下了杯子,起身去开了门。俊朗的面上带着几分疏离,几分犹豫。可更多的,却是满满的不在乎。
柳彦卿,我回来了!你会怎么样呢?!
只有那只背在身后的左手,正紧紧的捏着无名指的位置。那里有他当年留给自己的齿痕。即便是恨,我也要全数收下。
凤知秋墨色的眸子微微一沉,薄唇更是轻轻的上扬了几分。俊俏的模子配上那邪肆的一笑尽活脱脱的带了几分纨绔的样子。
痞痞的,让人心疼。
柳彦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虽然那人身上还是带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可这男人似乎变了许多!自己现在报当年之仇还来得及吗?!
瞬间底下的凤眸此刻带了一丝晦暗不明,饶是凤知秋也没能看出,少年此刻在想些什么。倒是看见了那地上早已融进雪里的一片殷红。
一时之间竟然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冷然的注视着彼此。倒是立在一旁许久的上官无忧觉得乏了,才轻咳两声,“那个!您是?长孙殿下?!”
看着少年气宇轩昂的模子,还有那眉宇间怎么也遮不住的贵气。想来定是自家老爷子亲自去迎接回来的贵客了吧。
上官无忧自幼便是个大大咧咧不懂拘束的女子,见了面前的小哥尽是一个愣神,连该有的礼数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倒是一直愣神的柳彦卿直直的跪了下去,“臣柳彦卿,叩见长孙殿下!”
“彦儿,该改口了!应该是太子殿下才对!”
柳冲旭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凤知秋身后了,旁边还站了一个不知在笑什么的徐仟。
“太子殿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业业,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朕之长孙凤知秋,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朝凤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第68章 太子殿下二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熙朝五十五年十一月二十日。
此招一出,全超瞬间哗然!
怎么回事?!为何第一顺位继承人不是襄王凤锦鸿,而是那r-u臭未干的小子?!
皇上把襄王殿下置于何处啊?!尽然还让他请自宣读那册封的卷轴?!
这、这——
清晨,不过卯时三刻。大雪飘洒了好几日,此刻虽是停了。可气温却瞬间降了不少度。巍峨的朝凤殿里整齐地列了满朝的文武大臣。凤帝圣体欠佳,已有好一段时日不曾早朝了。凡此间上朝的都是柳王爷代为监国。
雄伟的朝凤殿中,此刻仿佛被人丢了一枚惊雷,瞬间炸开了锅。班次群臣纷纷议论开来。只为了点上次站着的那位身着黄袍的少年!
凤锦鸿收了手里的卷轴,将其交到周福的手里。然后才默默退到了自己的列位。看着自家秋儿端的大体,毫不怯弱的面对朝中重臣之时,这才顿时释然了许多。父皇虽是一代明君,却绝称不上是一个好父亲。
当年出了那一档子事,芙儿便再也不肯再为自己产下一子!父皇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却为自己安排了许多名门闺秀。
若不是自己立誓绝不与其他女子交好,定将秋儿的病连根拔除,父皇指不定已经对芙儿暗下了杀手。
呵呵,看着殿上那俊朗如风,魄力过人的少年,凤锦鸿第一个弯膝跪了下去,深邃的眼底闪着微光,他宏声叫道,“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秋儿已长大了,请原谅爹当年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将这满满的重担尽数托给了你!父王会永远陪着你的。
立在珠帘之后的柳冲旭在凤锦鸿跪下去的瞬间也跟着跪了下去。
襄王凤锦鸿这一跪,旁人自是再也没有话说。纷纷捧着玉牙扑地跪了下去。巍峨的朝凤殿中瞬间想起一阵整齐的响应之声。回荡在空气之中,渐渐传散开来。
爹爹!
凤知秋眉头一皱,见自家爹爹俯身跪下的样子,心头尽一阵发憷。膝盖也猛地软了下去。倒是周福眼快,默不作声的从一旁扶住了他。
“殿下,殿下您还好吧!您莫要辜负了王爷的一片心意啊!这朝凤的担子啊还得您来挑。”
周福将手中明黄的卷轴轻轻交到他的手上,随着大臣们一起在地上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山呼‘千岁’。
凤知秋稳了稳心神,看着手中渐渐发烫的卷轴,又瞧了一眼远处跪了满地的文武大臣。那里有爹爹,有柳叔父,有李暲,还有他,柳彦卿。
紧张不是没有的,真没想到,自己一介鬼魂尽要背负这整个江山的重担。他凤知秋,不!钱明明何德何能?!
可是,凤知秋默默握紧了卷轴,其实在来的路上,在穿越那又臭又长的地宫之时。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这辈子,有爱自己的父母,有疼自己的皇爷爷,而自己也找到了想要相依相守的那个人。